从小我就是一个“恋旧”的人,用我妈的话说,我是一个爱留“破烂儿”的人,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许多旧物跟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即使离家读书、成家立业之后,它们也仍然静静的躺在柜子里,静候时光的尘埃静静覆盖。但是总有在打开的瞬间,旧物连同与之相关的记忆便会如同储藏记忆的匣子,一下子打开,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凝固着岁月的事物,尽管流年斑驳了它们的光泽,却总是厚重得让人心安,让人沉思。看似寻常的小物件,牵引着难以割舍的情怀,安放可堪回首却无法挽留的时光,能够重温却不能重演的梦幻。
一本旧书,上面还留着当初送我的朋友留下的字迹。把这段话拍照发了朋友圈,朋友回复,哇,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许多情谊,旧物帮你留下了“证据”。
高中时代的笔记,翻开每一页都是密密匝匝扎实的记录。红色和黑色签字笔穿插的笔记,密集而整洁的书写,让我惊叹“我曾经是那么努力的人啊”。每一本笔记本都精心挑选,它们承载着少女时代的审美和喜好。大多是文艺气息浓烈的花卉、植物,承载着青春岁月里的细致敏感和多愁善感。有些笔记本并没有记录完,但是被留下来了,它们也是一种作品,那些装帧设计即使现在再看依然觉得漂亮。
还有记录心事的随记小本,并没有特意买上锁的本子。青春时期的苦涩、焦灼和快乐,与那些“好词好句”混杂在一起,反而有种混搭的和谐。
老物件里蕴藏着旧时的烟火气,雕刻着岁月的跌宕起伏。
“我爱一切旧的东西——老朋友,旧时代,旧习惯,古书,陈酿。”这是高尔斯密的名剧《委曲求全》中那位守旧的老头儿哈德卡索先生说的话。我们喜欢老物件,也许不仅仅是喜欢物件本身,当我们凝视它们,便如同驻足于“时间的渡口”,往事可回味,来日亦可追,古朴而直白,怀有时光流灼的暖意。
每一年回家过年,翻看这些老物件成了一种新年仪式。在旧物里,无须刻意搜寻,一切一切都会不经意打开时光的锦囊,往事中曾经掺杂的哀伤、焦灼、压力和快乐,一一摊开在手心,都变成了平静的力量。沉溺于此刻,不论我如今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都会瞬间回到那些被定格的时刻,那里面有永恒的夏季。
今年过年,父母搬了新家。我特意嘱咐他们留下我的那些笔记本,但是在新家中翻阅旧物,好像丧失了一些什么。旧房子不在了,连同那个房间承载的整个成长岁月,都消失了。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一些“旧物”的灵魂。
而今,我不在是一个喜欢收“破烂儿”的人,我愈发喜欢家里整洁清爽,无用之物常常被我丢弃。也许人会慢慢变,新的生活会改变很多心境,许多过去了就不会再来
但旧物依然有它存在的意义。我们试图重建它们之间的空间关系和情感意义,盛放着过去某段回忆的物件因为不同的时空关系而产生了新的联系。比如我会把曾经的旧照片、旧笔记给我的孩子看,他们应该会好奇,曾经妈妈是“这样”的。曾经我们“经过”了它们在人世间的旅程,有幸参与其中一段故事。
故事中的人,也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