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恒河、戈格拉河和戈埃尔河交汇处的东南边,有一座古老的城池,方圆七十多里,这里已经荒芜了很久,据说这里是人类三分时(注1)建造的宫殿,香花遍地,美轮美奂,被称为香花宫。到了二分时(注2),这座宫殿被更名为波吒厘子城,因为这里发生了一段奇特的姻缘。
当初,王舍城有一个婆罗门,才智过人,学识渊博,他的门人有几千人。这些学生相约一起春游,来到这里,这里原是一片幽静的树林,大家到了这里游玩嬉闹,却有一个叫华生在一棵花树徘徊不定,似乎有什么心事。
有同学问他:“华生啊,你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华生说:“我青春年少,血气方刚,来到这里游学,每天孤单影只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却艺业没有什么长进,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会不会孤独终老,寂寞一生。一想到这些,我就更加忧愁。”
这正是:
长路漫漫兮气方刚,
书生履影兮思媚娘。
春游怅望兮不得志,
只恨岁月兮悠且长。
同学们一听,哄然大笑,有人开玩笑说,“既然你如此想成家立室,我们就为你求聘婚亲。”于是就找了两个人假扮为华生父母,两个人假扮为女方父母,坐在那棵波吒厘树下,称这个树为女儿,欲聘华生为婿。众人采来槟榔果包在荷叶里,作为聘礼,又把随身带的拉糕、嫩椰子、橘子、柚子等食物放在龛玛里,整齐摆好,有人舀来清澈的溪水作为酒水。女方母亲把槟榔包的聘礼交付男方,陈述婚姻之情,约定成亲之日。这时女方父亲在波吒厘树上折下一根花枝,交给华生说:“这是你的夫人,希望不要推托。”华生竟然十分高兴,连连拜谢。等婚礼完成,大家把龛玛中的食物摆在一处,围成一圈,如同婚宴一般热闹。如此一直欢庆到黄昏,同学们都要回去了,华生却恋恋不舍,坚持要留下来陪“夫人”过夜。同学们只好对他说,“我们这一天都是说着玩的,热闹热闹就行了,你最好跟我们回去,不然的话,林中的猛兽恐怕会伤害你。”但是,华生却执着一处,在树下往来徘徊。
太阳落山了,当整个天空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奇异的烛光从原野中闪映出来,丝竹管弦的清雅乐声由远而近逐渐清晰,三十个盛装少女举着帷帐依次排序而来,旌旗飘摇,煞是壮观。后面又有一排30个少女,头顶龛玛,内中食物却比白天尤盛极多。之后又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过来和华生打招呼,紧接着一位老夫人牵手一位妙龄少女,款款而来,后面又跟着很多的宾客和随从,最后是一些穿着黑色华服的人演奏着各种乐器。老人牵着少女的手交付给华生,说,“这就是你的妻子”。随后大摆筵席,饮酒作乐,如此七天七夜。
同学们久等华生不归,以为他已经被野兽吃掉了,便去寻找他。却见华生坐在树荫下,好像对着宾客说话,自言自语却煞有其事。众人请他一起回去,华生却说,“这是我的家,婚礼还没结束呢。”于是众人又散去。又过了几天,华生自己回到王舍城,拜见这些朋友,讲述了事情经过,众人惊异,表示绝难相信。于是华生便和朋友们一起回到树林中。众人看到原来他们为华生娶的那棵波吒厘树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所豪宅,仆人杂役来来往往地忙碌,而那位老人则出来不慌不忙地招待和应对客人,仿佛这里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样子。老人给客人准备了很多佳肴,那些穿黑色华服的人又为他们演奏了音乐,这里的人待人接物,主宾礼仪之周到,比那个婆罗门殊胜。
众人回到王舍城,把这件事讲述给远近的人听,甚至传到了大海东面,人们甚至不断模拟当年华生娶树的场景,以期遇到一段佳话良缘。
话说这华生在林中住了一年,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华生对妻子说:“在此富贵乡中呆久了甚好,但那种寄居在外,飘忽不定的感受让人心怀忧愁,我很想念我的故乡香花宫城,却也舍不得和你分离。”妻子听了,一一告诉了老父亲。于是老人对华生说,“人生享乐,何必一定要衣锦还乡?我马上为你建造房屋,依照你家乡的模样,你不要有别的想法,只需回去告诉你的乡亲,让他们也来这里,就像生活在原处一样。”于是,驱使鬼神,很快就完工了。人们络绎而来,这香花旧城就开始繁荣兴旺起来。
后人因为华生娶了波吒厘树,神灵为他修筑的城池的缘故,因而称此城为“波吒厘子城”,也就是“华子城”。
这是波吒厘子城的传说,见于《大唐西域记》摩揭陀国部分。
唐朝沈既济《枕中记》写的黄粱一梦,作于公元770年以后。唐·李公佐《南柯太守传》记述的则是南柯一梦,作于公元810年左右。而《大唐西域记》则于公元645年完书。三梦异曲同工之妙,却以玄奘所述为源头。
正是:
昔有华生恋花枝,
岳丈送女不相欺。
只因爱婿寄飘露,
千里重修香花宫。
——尼达
至今在泰国南部的宋卡府乍拍县,人们还保留着“与树结婚”的奇特风俗。每年6月至8月的某个特定的日子里,凡年满21岁的男子都要举行一次与大树结婚的仪式。远离家乡的人也要赶回来参加,否则就得终生打光棍。与树结婚的仪式和规模,同真正办喜事一样隆重。
注1.
三分时:人类发现了时间,生命不再永恒,寿命可达万年
注2.
二分时:人类在精神和物质间作出了选择,寿命可达数千岁不等。
争斗时:人类男人代替女人掌握了世界上的权力,人类寿命可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