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刚哄睡。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自己随便弄点吃吧。”妻子抱着不满两岁的儿子面无表情的说。
一听这话,早已饥肠辘辘的我有点来气:“我在外面看了半天书,早已头昏脑胀。大中午总得吃口热乎饭吧?”
“吃饭,吃饭……带孩子,做家务,到现在我还没吃一口饭呢。”妻子抬高了声调,反唇相讥,“你一天只知道看书,家务活你干了多少?”
听妻子这样说,我心里一阵冰凉,不由快步走进厨房。
狭小的厨房里,还没有刷洗的锅碗混乱的摆放着,菜筐内除了几根已经干瘪的大葱外看不到一点绿色……
我的心情糟透了。
新疆的七月,骄阳似火。
我心情阴郁的走出家门,推着自行车漫无目的的走着。
回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我不禁悲从中来:为了尽快摆脱贫困的生活,为了让年老体弱的父母安享晚年,1995年我辞职下海了。
经过一番摸爬滚打,我心力交瘁的爬上了岸。儿子嗷嗷待哺,父母相继离去,仅剩下累累债务。
妻子没有工作,我重返单位已无可能,思来想去还是立足所学考房地产造价师。
为了一举考中,我点灯熬油,每天仅睡四五个小时,一点不亚于当初考大学时的冲刺……
我唏嘘着走出家门,一抬头发现自己竟懵懵懂懂的走到县城边一家小买部。
突然,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心中升腾:去小卖部卖点好吃的。
“这样好吗?自己在外面吃独食?”
“管他的,”另一种想法占据了上风,“今天下午让自己放松放松。”
小卖部的店主是熟人,她热情的招呼我。
我慌乱的避开她的眼神,低头扫视着货柜。
“给孩子买点糖还是买瓶饮料?”店主热心的问着。
“看看,”我讪笑着,接着紧张的想:买点什么呢?
对了,买火腿肠。
因为长时间没吃肉,看到火腿肠我感到胃里一阵痉挛。
“这种……火腿肠……多少钱一根?”我故作轻松的问。
“奥……王中王,这是最好吃的一种火腿肠,八毛钱一根,”店主殷勤的说道:“这种火腿肠营养丰富,口味也好,孩子们都喜欢吃……”
店主的话我没听进去多少。
“买三根。”
我骑着自行车向郊外走去。
不远处是汪洋一片的麦田,一排排钻天杨、沙枣树把麦田分隔成整齐划一的方块。
蓝天下,绿树掩映,麦穗金黄。
走到麦田的小路上,我停好自行车,蹲下来望着渠里脉脉的流水。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有点湿润。
我站起身,惊奇的发现身前的沙枣树上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沙枣。
“摘些回去给妻儿,”我自然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我将沙枣放到嘴里一尝:沙枣虽然不小,但滋味干涩。
“还有三根火腿肠呢,”我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快感。
到哪儿吃呢?
我四下瞅瞅,没有人,只有小鸟翻飞鸣叫着。
我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水闸。
我坐在水闸上,四周一片静寂。
我摸出一根火腿肠,抓在手里觉得那么真实,那么满足。
我用牙齿咬开封闭的一头,所有味蕾顿时被调动起来,我的喉结急剧的蠕动着。
“别急,这三根火腿肠都是你的,今天好好享受一下。”
我排除杂念,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下一小口,细细嚼着。
啊!太美了。
当我吞咽下大半根火腿肠后,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慌乱。
我不安的向来路上望着,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越来越强烈。
我无心再吃下去。
“怎么了?独自在这吞吃?妻儿午饭吃的什么?”。
我感到脸上、心里火辣辣的,喉咙发苦,口腔发干。
我快速从水闸上跳下 ,不自觉的推着自行车向麦田的更深处走去。
前方走来了三个农民模样的人,有一人还肩扛一把铁锨。
我惶恐地将手里的半根火腿肠塞入嘴里,味同嚼蜡般的快速嘴嚼着。
那三人渐渐走近,他们爽朗的说话声引得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也转头看我。
霎时,我觉得血往上涌,快步推车离开。
我默默的推车走着。
我想起在最困难的时候,妻子走进了我家的大门;想起几年来妻子的任劳任怨;想起儿子那天真可爱的笑容……
我翻身上车,攥紧车把,凝视前方,抖擞精神向前疾驰。
“对了,待会见了妻子,就说这两根火腿肠是专门为她们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