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雀淡然一笑道:“寻仇不像,倒像是来洗地的。”
这时,两姑娘听不见大的动静,便从雅间蹑手蹑脚地出来,谁知外面血腥弥漫、满地尸体,都骇得一跤坐倒在地,抱在一起发起抖来。
“这妓馆中的人就剩她们了。”红雀看了看这两位姑娘,问青蟓道,“其他人呢?”
“十有八九是在上面。”青蟓指着地上的尸体道,“鳌帮的光膀子们来的时候,外面一点喧哗都没有,也许这家妓馆是鳌帮的产业。”
红雀饶有兴趣弟看着青蟓道:“看你不像是鳌帮的手下,可这一场打得,怎么感觉像是被你请君入瓮了似的。”
“哈,是你自己要来的,怎么又怀疑到我了。”
“的确是我自己要来的。”红雀想到了什么,脸上失了笑意摇头道:“我在这里耽搁太久了。”说完拔步走向甬道。
“你要去继续找夜莺?”
“嗯。”
“人海茫茫,你到哪里去找?”
“茫茫人海。”
“走走走,我帮你一起寻她。”青蟓也迈开步子,刚走两步又停下,他把秋螟给他的银票都拿出来,塞给惊魂甫定的那两个姑娘。又三步并做两步跟上红雀。
“我有办法能帮你找到夜莺。”
“什么办法?”
“夜莺是崇云殿的杀手。”
“你知道崇云殿在哪?”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雇佣崇云殿杀手的方法。”
“我听说佣金起底就要一万两,你有这么多钱吗?还有,雇佣崇云殿杀手和找夜莺有什么关系?”
“你雇一次就知道了。至于筹钱,嘿嘿,我有两个办法。”
“你说说。”
“第一个办法,你把你的剑当了。第二个,找我认识的一个人去借。”
红雀轻叹口气,问道:“找谁借?”
虫穴之腹肥蛆,负责经营与司掌钱粮。财权、物权尽在他手,因而,虫穴中人对他无不敬重。这次集会,云螽都来了,身为二号人物的肥蛆没有理由不来。
青蟓和肥蛆有些交情却也不很深,找肥蛆借钱给红雀的想法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何况,肥蛆人现在在哪,他们也不知道。
红雀跟着青蟓在城中寻觅线索,两人边走边聊,暮色已悄然笼罩。
“你说的这个人会不会不在这城中?”红雀抬头见天已转黑,便问青蟓。
“那家伙除了精于理财,诸事不谐。平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娇惯的千金小姐都没他活得金贵。试问这样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滞留荒野呢。”
“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去这城里的大客栈找找?”
“他有个习惯:非自己的床不睡、非自己的灶不吃。他若出门,必要在停留之地买下一处宅院,供自己休息。
“这么阔气,看来借钱有望呀。”
青蟓忽然抬手,示意红雀不要作声。寂然的半空隐隐有乐曲声,婉转动听、虚无飘渺。
“八成是他。”青蟓断定。
“这边。”红雀循着乐曲声和青蟓穿过几条街道。
当看到传出音乐的宅院,青蟓脸上显出了诧异。“咦?居然是这里。”他喃喃道。此处正是杜闻涛曾经和他妾室的宅邸。杜闻涛被青蟓解决掉才没过几天,这里竟张灯结彩像过年似的。正想着,珍馐菜肴的香味就从门墙内飘了出来。
“红烧蟹、百味鸭、卤香肘子,藕蒸糯米。”青蟓问着味,说道,“错不了,他一定是把这宅子给买下了。”
“就不会是别人?”
“他这个人火气太盛,阴虚体亏,而这些菜品都是寒性,对他身体有所裨益。”青蟓说着走上前叩起门来。
门开了,没有询问和质疑。仆人把青蟓和红雀请入厅堂。肥蛆坐在圆桌的首席,他是一个苍白而又臃肿的胖子,脸上、手臂、躯干、腿脚上尽是软趴趴、虚甸甸的赘肉。他穿着汗透了的宽大丝衫,除了嘴在咀嚼,就再没有任何动作。一个侍女为他扇凉,一个侍女给他喂食,一个侍女替他擦嘴,一个侍女给他捶背。而他的眉头还是皱着,两颊耷拉下来的脸和肥厚的嘴唇勾出一副闷闷不快的样子。
“你们来啦。”肥蛆用与他身体不符的尖利嗓音对青蟓道。口气像是他早已知道了青蟓和红雀的行踪。
青蟓强忍着肥蛆浓郁的汗腥味,凑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青蟓走近,看清了肥蛆左右坐着的另外两个人的样貌。
那两人也看清了青蟓的脸,不约而同地惊道:“是你——”
青蟓笑吟吟地点头:“是我,真是巧啊,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他向左边的妇人鞠了一躬,“杜夫人别来无恙。”又向右边的男子道:“张大林兄弟,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哼,我早就觉得你有问题,没想到你果然是虫穴的人。”坐在肥蛆右边的正是被沈红英废了武功的张大林,他一见青蟓,立刻满脸鄙夷,毫不客气地问道:“沈红英那婆娘被你给办了?”
“沈红英?”左边的妇人正是杜闻涛的妾室小禾,她看到消失后又突然出现的佣仆“杜篆”本就十分疑惑,又听张大林说“杜篆”办了沈红英,更是一头雾水。
“你那死鬼丈夫杜闻涛就是被他杀的。”肥蛆把身子靠近小禾,压得椅子咯吱咯吱响。
小禾的脸变了一下,又立刻满脸堆笑,照着肥蛆肚子上就是一阵抚摸:“哟,老爷,这只有你是我丈夫,你乱说什么呀。你再这样说话,可真要伤死奴奴的心了。”
“嘿嘿嘿嘿,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肥蛆阴阳怪气的笑声像是在宰一只小公鸡。
“这么说,这‘杜篆’也是你的手下咯?”小禾又问肥蛆。
肥蛆冷笑着看向青蟓,“我可没有这么大架子的手下。”话落,他突然用肥大的手捏住小禾的脸,又问青蟓道:“这是我新娶的妻子,怎么样?美不美?”
“美极了。我真是羡慕你啊。”青蟓笑道。
“喂,沈红英你到底办没办?”张大林毫不客气地向青蟓嚷道。
肥蛆又侧过身,捏住张大林的脸对青蟓道:“这是我新养的狗儿,怎么样?凶不凶?”
青蟓大笑:“凶极了,你真是好雅兴啊。”
肥蛆满意地笑笑,使劲捏着张大林脸摇了摇,对他道:“你真是条笨狗!他自然是没杀沈红英,要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求我了。”
“没杀……求你……”青蟓迟疑了许久才继续道:“我确实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你自己违抗命令,犯下错了还想找我来帮你,简直是做梦。哦不,简直是送死。”肥蛆道。
青蟓笑道:“要杀我的人是光蝎,你可舍不得杀我。”
“我为什么舍不得杀你?”
“因为我很有用。”
“这倒是,要不是你,指望螳螂那蠢货,我也娶不到这么娇滴滴的小媳妇。”肥蛆说着,又伸出手。
小禾连忙把脸凑到肥蛆手底下让他捏。
“嗯,乖!真乖!”肥蛆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青蟓道,“你先说说,你要我怎么帮你吧。”
“给我点钱。”
“什么!”
“给点钱花。”
肥蛆两眼瞪得铜铃般大小,怒道:“你都死到临头了,不求我……替你说情,反倒要起钱了?”
“这你就不懂了,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是两天内吃喝嫖赌什么新鲜法子都试过,然后被光蝎麻利解决掉。第二条路是各种腆着脸向这个向那个求情,好歹换回一条命,却做了一个连螳螂都看不起的长寿穷光蛋。换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哼哼哼。我这辈子可长得很,潇洒得很,这种问题我不回答。不过,既然你到了我这里你就又多了两条路。”
“哦?你说。”
“第一条路是西方正路!”肥蛆说着,拍了拍手。
宅院的墙上突然冒出十几个人影。屋外,一串脚步由远及近。只见十几个人跑来站在院中,迅速摆出阵势,将手中连弩对准了青蟓和红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