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社长
一九四六年上党战役胜利后建政,农民分得土地,自主经营了几年。一九五一年又提出了由初级社转高级社,在南方诸省尚未完成土改,而我们晋东南地区向社会主义迈进的步伐,却比全国任何一个地区都要早都要快。
俺们罗河村也不例外,积极在筹划初级社转高级社的过程。首先要选举新的社长,在由新的社长筹划下边的工作。现在正是锄地时节,夕阳西下,农民扛着锄头纷纷向村里走去,刚到村口,就听有人拿着喇叭,在街里喊话:“社员们,今天晚上有重要会议,吃完饭赶紧到大庙上开会,每家每户都得去,不去的罚给公家锄一天地,大家都快快来。”吃罢饭小荣的婆婆说:“社里叫开会呢,俺们家都去,可不能让人家罚俺们。”小荣拿着引火棒点着火给婆婆照着路向大庙走去,大庙上人已经不少,人们议论纷纷,今天开什么会呀?为什么这么隆重啊?过了一会儿,社长开始讲话,叙述了初级社转高级社的重要性,支书讲了换届选举是为了工作的稳定性,要选出群众的领头羊,要选出为社里为社员积极做贡献的人,能引领社员积极向前冲的人,并宣布了六男二女的候选人名单,要从中选出四男一女,大家可以互想讨论,过一会举手表决,少数人服从多数人。人们议论纷纷,最后举手表决一致通过四男一女,女的为时小荣。
小荣听见喊她的名字,又惊又喜站起来说:“俺一定要好好干,做大家的领头羊。”其他人也都表了态,支书最后讲道,这五个人要一正一副两个支书一正两副三个社长,下来俺们再分工。”最后小荣当了高级社的副社长,婆婆高兴地说:“俺们村就俺们一家姓毛,其他都是姓时家,你可给俺们毛家争光了,一定要好好干。”小荣爽快地点了点头。
今年夏天的天骄阳似火,地里的庄稼都旱的耷拉下了脑袋,社里开了紧急会议,号召大家挑水浇灌地里的庄稼。小荣领着大家能挑的挑,能抬的抬,男女老少齐上阵,老少弱的家庭大家帮着干,晚上吃完饭小荣点着引火棒挨家挨户探问哪家有困难,并想办法解决,绝不遗漏一户困难家庭,通过十几天的努力,大家起早贪黑的苦干,旱情得到缓解。大家高兴地说:“这要是在旧社会,肯定又是一个灾荒年,真的感谢高级社的领导,尤其是像时小荣这样的女社长,大家赞不绝口。”
今天晌午,村东头的时二柱端来了满满两碗扯面,说是昨天他的媳妇难产,多亏了婶婶的帮忙,大人小孩都平安,今天他娘特意做了扯面来谢谢婶婶,小荣的婆婆笑哈哈地说:“不用谢,这都是俺应该做的,快端回去吧。”二柱放下碗走了。小荣说:“娘你快吃吧。”“不,让你爹吃吧。”婆媳俩说着话,忽然南院的兰花哭着跑来了,边跑边喊:“小荣嫂嫂快去看看,俺娘和俺爹吵架呢。”小荣放下手中的生活赶紧随兰花去了,一进兰花家就看到两人扭打在一起,地下摔了个大碗,洒了一地的饭,小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拉开,并吓唬他俩要再打,就把他俩带社里关禁闭。等他俩平静下来后,小荣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媳妇指着男人说:“你问他。”男人说:“还好意思问俺,你做的好事,你为什么惹俺娘生气?”小荣一听又是一桩婆媳之争,问了原由,就耐心开导兰花娘说:“你婆婆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养大的,长大又帮着娶媳妇成家,有了孩子又帮着看孙子孙女,现在老了你不但不照顾老人,还要刁难老人,把老人关在门外单过,你说她这么大年纪,还得一个人生火做饭,俺都看了生气,不要说人家儿子了,快舀碗饭给婆婆送去,以后叫婆婆跟你们一起过,这样一家人才能和睦相处。”小荣看着他们一家人消了气才回家吃饭。第二天小荣不放心,又去兰花家看了一回确定一家人没事了才放了心,兰花奶奶直夸小荣心眼好、人又善良。
第八章 苦命的姐姐
秋天是个万物收获的季节,地里的玉茭杆长得一人多高,玉茭棒长的又鼓又大,谷子长得齐腰深,谷穗长得沉甸甸,村民门家家都穿梭在田间地头,看着这丰收的景象,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小荣的姐夫捎来话,说是小荣的姐姐这两天病情不太好,让小荣赶紧来看看,小荣心想俺刚从姐姐家回来个把月,怎么就病重了?不就是小产吗,小荣越想心越乱,顾不得地里的活计,赶紧去姐姐家。
小荣赶到姐姐家,看到姐姐躺在炕上,姐姐看到妹妹来了,探了探身子想要坐起来但还是躺下了,微弱地说到:“妹妹来了,快坐到俺身边来。”小荣三步并作二步来到姐姐跟前,拉着姐姐的手说:“姐,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看着姐姐苍白的脸上只有两只无神的大眼睛,红润的双颊早以不见,不由得心疼地掉下泪来。姐姐说:“自从俺小产后就落下这个毛病,吃了多少中药也不见好转,急得你姐夫团团转也想不出办法,俺这病怕是没救了。”小荣说:“不会的姐,俺给你找好先生,俺亲手给你煎药,一定会好的。”姐俩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小荣来了姐姐家己十几天了,姐姐不但不见好转,反而病情加重。今天姐姐突然睁开眼睛,招呼妹妹座到身边,精神好像恢复了一些,对妹妹说:“婆家人对你好不好?当了社长累不累?还有你嫁到罗河村后悔不后悔?”小荣说:“婆婆对俺很好,当了社长就要多为社员办事,为大家解决家长理短的问题,但是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精神很好,嫁到罗河村嘛俺觉得挺好,尤其嫁到贫下中农家就更好了,而且俺婆婆特别吃苦耐劳,把家也置办的斤斤有条,还为怀孩子的媳妇们接生,这都是俺学习的地方。”姐姐说:“是啊,不像俺,嫁到地主家,就成了地主婆了,一辈子别想翻身了。”小荣说:“姐姐只要善人做善事,政府是会宽大处理的,何况你又这么年轻,又没掺和他们家以前的事。”姐姐又说:“把那个柜子开开,把那个针钱盆端过来。”姐姐从针线盆里拿出个红肚肚说:“这是俺给妹夫做的肚肚,姐姐有病是躺在炕上绣的花,做得不好,给妹夫拿回去。”小荣接过肚肚,眼框里含着泪水轻轻的对姐姐说:“姐,你有病了还做针线活,俺有喜了。”姐姐说:“婆家人知道吗?”小荣说:“不知道,俺还没告诉他们呢,姐姐快别说孒,体息一会吧。”
小荣高兴的到姐姐婆婆家说:“大娘,俺姐姐今天有起色了,刚才跟俺说了不少体己话。”大娘说:“哎,就怕是回光返照。”小荣心想“什么是回光返照?”
这两天小荣的姐姐又是昏昏沉沉的,小荣摸着姐姐手久久不愿放下,心里不停祈祷老天,快让姐姐好起来吧!这时姐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小荣说:“俺真怀念俺们以前去衙道赶会的日子,你姐夫给俺们一人两元钱,俺们到那吃碗肉丸汤,买条花头巾别提多高兴了。”小荣说:“姐姐别说话,休息会儿。”姐姐说:“俺想方便下拿尿桶来,”小荣提来了尿桶,抱着姐姐的腰让姐姐座到尿桶上,过了一会儿姐姐突然说:“俺心慌,快、快叫俺。”小荣扶着姐姐大喊:“姐、姐姐、姐姐......”院子里的人都跑了进来,但姐姐再也没有醒过来,无声无息地走了。小荣哭的死去活来,疼俺爱俺的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无情地走了
把姐姐送走后,小荣回到家一进门扑倒在炕上哭了起来,婆婆过来劝了半天,晌午饭小荣也不想吃不想喝,还阵阵呕吐,精明的婆婆看出了端倪,她问道:“小荣,是不是有喜了?”小荣点了点头,婆婆双手合十,只说送子观音显灵了。全家人都在兴奋当中,都在为家里添丁进口而高兴,只有小荣还处在痛失亲人的痛苦中,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想姐姐就这么匆匆的结束了二十六岁的生命,把她最爱的锈花技巧也一并带走了,但愿姐姐一路走好!
第九章 峰回路转
春天是万物复苏,人体阳气渐渐升发的时侯,而此时小荣正在痛苦的挣扎中,阵阵的腹痛使小荣大汗淋漓,婆婆守在炕边三天三夜,在正月二十五的黎明时分,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婆婆看着只有四斤多的孙女,又是心疼,又是兴奋,流下了激动的热泪,全家人都跑进屋子里来,看望这个柔弱的婴儿。
三天后,奶奶给孙女洗了澡,并对孙女说:“孩子,以后俺就是你的奶奶了,你就是俺的宝贝孙女,以后俺们就是形影不离的祖孙了。全家人一起给这个孩子起名字,有的说叫杏花,有的说叫山楂,还有的说叫改变,意寓要改变家庭的名运,最终由奶奶决定叫山花吧,这是俺们山沟里生长的一朵小花。母亲说大名叫山花小名叫小花吧,母亲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屋。
满月过了,母亲不但没有恢复体力,而且小肚时有时无的疼痛,加上下身不断流红,使得母亲吃不好饭,睡不稳觉,身体状况一度下降,人也廋了一圈,奶水也不足。奶奶虽也替母亲担忧,但看到宝贝孙女就兴高彩烈,抱着东家吃一口,西家吃一口,成了有小孩子家的常客。因为她们的小孩都是奶奶接生的,所以也就理所当然。今天父亲又找来一位老先生,把了脉开了药方,吃下汤药还是不见起色,这样吃吃停停,半年过去了人也越来越弱不禁风。一天奶奶把本家伯伯叫去说:“小铁,你兄弟看不出她媳妇得的是什么病,小荣娘家都是这个病根,看也看不好,不如你去劝劝你兄弟,不用看了,现在花这么多钱吃药,俺们家又能娶一个媳妇啦。”伯伯说:“婶婶,这不太妥当吧?”奶奶说:“你只管去说,妥当。”
伯伯把父亲叫到他家说:“江川,婶婶说小荣家都是这个病根,治也冶不好,花这么多钱,又够娶一个媳妇啦,就不用再治了。你看是不是放手呢?”父亲说:“俺娘怎、怎么能够这么说,这是人啊,说不治就不治,她要怕花钱可以分家,俺们自己花钱看病,不是还有座小屋要分给俺,俺把它卖掉了也要看病。”回到家,母亲问父亲大哥说什么,父亲起初不肯说,在母亲再三地逼问下,父亲说出了实情。母亲说:“这也不能都怪娘,是俺的身子不争气,娘那么一个过日子精打细算的人,怎能经得起俺这么花钱,娘能够把小花养活好,俺就很知足了,不要计较她。你能不顾花钱给俺看病,就是看不好,俺也要感激你一辈子。”
过了一段日子,姑姑和姑夫来看母亲,姑父是一位中医先生,尤其看小孩的病拿手。姑姑说:“嫂嫂怎么病成这样,这都半年多了不见好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姑父说:“俺认识一个西医先生,是河南人,走南闯北行医多年,要不让他来看看,俺们回家后,俺去找找他。”姑姑又说:“嫂嫂你放心,你吉人自有天相,病一定会好的。”
今天奶奶把小花抱到母亲的屋里,放在母亲身边说:“小花,俺的乖孙女给你娘坐坐看看,母亲看到闺女会坐了很高兴,再看小花虽然长的不太胖,但很结实,头戴一顶锈花帽,上边缀着九个银佛爷,当中一个大点儿的佛爷,两边各四个小点儿的佛爷,脖子上戴了一把银锁,上面写着长命百岁,配着一条银链子,链子上掛了一对小银人,一对小银茶壶,一对小银鞋,小手上戴了一对银手镯。母亲看了很心酸,心想这都是娘在俺小的时候就备下的陪嫁,戴在闺女身上很好看。又对奶奶说:“娘,你可受累了,白天黑夜的看着,太辛苦你了。”奶奶说:“什么话,俺的孙女俺不看谁看,在累俺也愿意。”
后晌姑父来了,和姑父一起来的还有西医先生,他看了母亲的病,说是病是大了点,但能治好,可是得花费二十几元。在那个年代二十多元可是个不小的数字。 父亲高兴的说:“只要能治好病,就是卖房卖地也愿意。”先生拿出长长的针管,抽了药再注射到母亲臀部上,一个时辰打一次,先生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沒闭过眼,经过三四天的治疗,病奇迹般的好了,全家人高兴的直夸先生是神仙下凡。母亲说:“俺又活过来了,俺又能给社里办事了。”先生说:“好是好了,但没去根,要想去根还得一个疗程,你们说还治不治?”母亲说:“不治了,能够好成这样就行了,家里为俺已经把钱花的一干二净了,不能再拖累家里了。”
从此母亲留下了后遗症。母亲再三地向姑父致谢并说:“俺的病是你找人给冶好的,俺的命是你给救下的,俺不知道怎么谢你,只能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了。”姑父说:“不用谢,俺们都一家人,只要病好了,就是俺最大的心愿。”一家人又恢复了从前的欢乐。
这几天奶奶出出进进地给母亲做饭,说是母亲现在虽说病好了,但身子不壮,缺乏元气需要调养一段日子。村子里的大婶大娘也你来我往的看望母亲,都说母亲死里逃生,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母亲躺在炕上想起她的娘和姐姐,要是早点想起找西医看看,也不会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经过十几天的调理,身子硬郎了许多,可以下地干活了,说话也有底气了。奶奶只怕母亲要回小花,就对母亲说:“你的身子好了,以后还是多为社里办事,小花就不要你操心了,还是俺来照顾吧。”母亲笑了笑说:“好吧,随你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