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世同堂》里,老舍塑造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在这些人里,祁老人的二孙子祁瑞丰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祁瑞丰本来是一家中学的庶务主任,通过妻子胖菊子的活动,当上了教育局的科长。后来又失了业,最后被蓝东阳陷害致死,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死在了哪里。家人只收到了一件他穿过的大褂。白巡长在领粮的名册上划去了他的名字,他算是彻底地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祁瑞丰是这样一个人:
瑞丰长得干头干脑的,什么地方都仿佛没有油水。因此,他特别注意修饰,凡能以人工补救天然的,他都不惜工本,虔诚修治。他的头发永远从当中分缝,生发油与生发蜡上得要往下流的程度。
他的小干脸永远刮的极干净,像个刚刚削去皮的荸荠;脸蛋上抹着玉容油。他的小干手上的指甲,永远打磨得十分整齐,而且擦上油。他的衣服都做得顶款式,鲜明,若在天桥儿闲溜,人家总以为他是给哪个红姑娘弹弦子的。
他没有任何理想,他和他的摩登太太一向不注意国事,也不关心家事。他们整天商量怎么去巴结人,去贪图一些荣华富贵。不管在外人面前,还是在家人面前,他都喜欢吹捧自己,既在欺骗别人,同时也在欺骗自己。他就是这样既滑稽,又愚蠢。
他受过教育,而且有点不大看得起祖父与父亲,所以他拼命往文雅,时髦里学。可是,因为学得过火,他老显出点买办气或市侩气;没得到文雅,反失去家传的纯朴。
他是洋派与新派的结合体,一个市井无赖,生活在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却又沾染了许多西方的坏毛病,集中西糟粕于一身。
他贪图享受,自私自利,没有责任感,每天只想着热闹和美食。他没有骨气,没有羞耻心,没有人格和尊严。他懦弱、虚荣、浅薄,要面子,摆阔气。
他是非不分,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猥琐不堪。甘愿与大赤包、冠晓荷、蓝东阳之流同流合污。完完全全的汉奸嘴脸,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人渣。
北平没沦陷时,他和胖菊子每天东游西逛,吃喝玩乐。北平沦陷了,家里堵上了大门。夫妻俩在屋里玩扑克,听广播。
为了寻找门路,夫妻俩去拜访冠晓荷一家,怕瑞全的离家出走牵连到自己,他们提出分家,想要搬到冠家去住。
瑞宣被捕后,他溜之大吉,不管家人的危难,不问哥哥的死活,生怕连累自己。居然还有心去见日本特使。就连拉车的小崔都气得停下了车,不想再管他了。
他当上了教育局的科长,立刻从家里搬了出去,独自享受风光,没事回家显摆一下,却从不给家人带一点东西。
当他被人从科长的位置上赶下来,被胖菊子赶出家门时,他想到了原来的家。他灰头土脸地跑回来,从不想家里的艰难,恬不知耻地让大嫂给他买烟买酒,还时不时地讨些零钱出去鬼混。
他仗着亲戚不知道他已经失业,到各家吹牛耍嘴,混吃混喝。就连给父亲办丧事,他都不会去想一想大哥筹措钱款有多不容易,还想着热闹,给亲友买好酒好烟好茶,好像他跟钱有仇似的。
当蓝东阳让他当游行的领队时,他兴奋不已,乐颠颠地回家向胖菊子吹嘘显摆。当蓝东阳让他去组织学生的时候,他又瞻前顾后,不敢去做,一遍一遍地回来找蓝东阳和他一起去。
游行的时候,他很害怕,东张西望,想找机会偷偷溜走。蓝东阳要举报瑞全,他一气之下打了蓝东阳,然后跑回了家,再也不敢去学校了。他好事,又胆小,所以不明不白地失了业。
胖菊子跟了蓝东阳,要和他离婚,他毫无办法。他既不敢和胖菊子吵,也没勇气找蓝东阳斗,只能忍气吞声,回来向家人诉苦,在家里求安慰。
他爱热闹,当小崔在大街被砍头时,他急忙跑去凑热闹。当看到被砍头的人是小崔时,他的脸马上成了一张白纸,吓到慌忙逃窜。
为了小崔的丧事,长顺去向他筹点钱,他翻脸不认人。小崔是给他拉包月,拉着他去见特使时被捕被砍头的。他却瞪眼说瞎话:“哪个小崔,我跟小崔有什么关系?”
他好吃,只要他的口腹得到满足,他就能把灵魂当五分钱卖出去。等长顺和小崔媳妇办喜事的时候,他又舔着脸去吃,而且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席,还说些招人烦的话。尽管别人因为生气,说了难听的话,他也坐着不动,必须把酒饭吃完。他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当他的科长职位将要不保之时,他跑回家,让大哥去给他说情,遭到拒绝后,他就恐吓瑞宣:“大哥,我说真话,万一不幸我丢了差事,你可得养活着我!谁教你是大哥呢?”
他平时对同事太坏了,他欺软怕硬,老是白吃白喝,自己却从不请客。他结识一些特务,经常向同事示威:“别惹急了我哟!我会教你们三不知的去见阎王爷!”
他的肤浅、无聊、与摆错了的官架子,结束了他的官运,他真的回家来靠大哥养活了。
他是非不分,趋炎附势,不仅自己当汉奸,还不停地劝哥哥去活动一下,当个校长。他把流落街头的冠晓荷带回家。走投无路时,一心想去当特务。后来,他和冠晓荷被抓进监狱。
他们提审瑞丰:“你愿意干什么?”
“我?”瑞丰摸着小干脸,说:“愿意当特务。”
“为什么?”
“好弄钱!”
为了试探他,他们答应下教他做特务。他噎了好几口气才说出来:“那好极了!”
回到狱室,他欢喜得似乎发了狂。见着给他送饭的,和从门外走过的,他都眉飞色舞地告诉他们:“看见过这种事儿没有?我进来坐狱,一共只挨过两个嘴巴,猛孤丁的,大变戏法,我当上了特务!我,嘁,嗯,有点福分!等着瞧吧,从这儿一出去,腰里掖着手枪,喝,钞票塞满了口袋哟!”
这就是瑞丰 ,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有时气得你想踹他一脚,有时又气得你哭笑不得。
他没有一点廉耻,见到夺去自己妻子的蓝东阳,还有脸提出要去人家里吃喝一顿,而且第二天,还真的去了,为了这口吃的,他到底送了命。
老舍在小说中有这样一句话,是用来形容像祁瑞丰这样的人的:“山洪巨浪冲破了石堤,毁灭了村庄,淹死了牛马,拔出了老树,而不能打碎了一点渣滓!”
像祁瑞丰这种人渣,在社会变革时期,一开始会上蹿下跳,好像如鱼得水,其实是在自取灭亡,等待他们的永远是一条不归路。
无戒365挑战营第16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