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偌大的祠堂,只有张秀才一个人在屋内,众人正在门外等着他自缢。张秀才满腹的委屈,满眼的不舍,但是迫于无奈必须自尽。
过了很久,他缓缓地爬上一个高高的凳子,将悬在梁上的白绫套在脖颈上,又看了一眼无人的祠堂,一狠心将凳子踢倒在地,猛然间白绫狠狠勒住了他的喉咙,强烈的窒息让他拼命的挣扎,但是越是挣扎,喉咙就被扼得越紧。
张秀才使劲伸出舌头,想再吸一口气,但是白绫趁机又勒紧了一寸,让他的舌头缩不回去了,他便用双手使劲去抓喉咙,想抓破一个洞,好用来进行呼吸,但是那白绫已经深深勒进了肉里。即使他的指甲都抓掉了,还是没吸上一口气,眼前慢慢的黑了起来。
突然间,张秀才的脖颈一下子轻松了,那条白绫像是断开了,他整个身子慢慢飘落了下来。
张秀才万分疑惑,不由得回身一看,竟然发现自己还吊在梁上,而且舌头吐出一尺多长,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神情狰狞得像寺庙里的恶鬼一样。
张秀才的心一下子凉了,自己终究还是死了,可是实在不忍心自己的肉身,一直是这种可怖和痛苦的姿态,于是上前,托住自己的双脚,想把肉身放下来。
可是,他刚一碰肉身,突然肉身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又拽了进去,而且在肉身里,张秀才又感到了那种窒息,那种痛苦的窒息,就像刑罚一样,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外面等待的人一下子涌了进来,为首的是族长张大伯,其余的都是年轻后生。
“快把张羽翔放下了!”张大伯吩咐道。
几个年轻人快速的把张秀才解放了下来,把他安放在一张木床上。
在这期间,张秀才虽然没有了窒息感,但是感到的却是一阵阵刀割般的疼痛,那种直刺心灵的疼痛。
“你们干什么?不要再碰张秀才了!”张族长呵斥道。
“我们帮张大哥整理一下衣衫,您看都皱了。”一个年轻人解释道。
“你们懂什么?人过世之后,灵魂需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分离出来,在这期间,如果有人动他,他就会感到万分的痛苦。十二时辰之后再整理也不迟!你们先出去!”
“是,是。”后生们都出去了,只剩了张大伯。
张大伯把门关好后,走到张秀才身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丸。
张大伯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在现场,便掰开张秀才的嘴,将药丸放了进去,然后用水灌了下去。
当那几个后生收手时,张秀才便没有了痛感,但是身上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异常沉重,压得他不得动弹,很难喘气,可是药丸一下肚,那种压迫感突然消失了,但还是不能动弹。
“张羽翔,我最后再帮你一次,你可以安心上路了。”张大伯轻声说道。
张羽翔满怀感激,却口不能言。
十二个时辰后,到了半夜,张羽翔终于从肉身里挣脱出来了。恢复了自由,一身的轻松,看着躺着床上的肉身,也只好认命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在阳世间,一种前所未见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此时,两个后生推门而入,拿着油盅来给张秀才的长明灯加油。张秀才连忙上前打招呼,可是那二人却视而不见,张秀才愣在当场,一种悲凉由衷而生,何去何从?突然的迷茫了,特别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更是悲叹命运的无常。
正当张秀才黯然泪下,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说道:“你就是张家庄的张羽翔?”
“是!啊?你是谁?你能看见我?”张羽翔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怪异兵服的人突然出现在屋里。
“我是地府的阴兵,我奉命前来带你去阴曹地府,这是我的勾魂牌。你的路引拿着没有?”这阴兵冰冷的说道。
张羽翔赶忙全身上下翻找,最终从怀里找出一张黄纸,长三尺,宽二尺,上印有“为丰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路引”和“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丰都地府转世升天”,上面还盖有“阎王爷”、“城隍爷”、“丰都县太爷”三枚印章。
“是这个吗?这是干什么用的?”张羽翔禁不住问到。
“这是阴间的通行证,要保管好,如若丢失,后果自负。跟我走!”阴兵说完,便往外走。
张羽翔紧跟其后。
不多时便来到大街上,此时阴风阵阵,树影摇曳,张牙舞爪,黑暗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张羽翔打了一个寒战,想依赖这阴兵,但又不敢离他太近,毕竟生前对这类阴差唯恐避之而不及。
张羽翔跟在阴兵的身后,战战兢兢的问道:“是不是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啊?”
“哼!还早呢!到了,进去吧!”阴兵指着前方说。
张羽翔仔细一瞧,只见前方有一间小庙,两旁还贴有对联,左边写着“有庙无僧风扫地”,右边写着“香多烛少月点灯”。
“这是……土地庙?”张羽翔惊诧道,“我们庄的土地庙去年就被大水冲毁啊!这……这怎么又有了?”
“看你是读书人,我不妨告诉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土地保一方人,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都要经过当地的土地庙。去往阴曹地府的第一步,便是要在这土地庙进行核实,所以每一个地方都有土地庙,有些在阳间是看不到的,但它却真实存在着。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张羽翔向阴兵轻轻弯腰,表示谢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庙门。
只见,土地公公坐在一个暗红色的案桌后面,手掩着桌上的一本册子,书名上写着《户籍册》。
“你叫张羽翔,属于张家庄本地人,昨日自缢身亡,终年二十五岁。是也不是?”土地公公平平淡淡的说道。
“确是如此。”
“庙后有黑白无常两位使者,他们会将你带到鬼门关,去吧!”
张羽翔看着土地公公身后黑洞洞的门口,腿不住的打颤,但是土地庙很小,张羽翔两三步便穿过了后门,一抬头,赫然看到两个鬼差。
其中一人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想必是白无常谢必安了。
另一人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想必是黑无常范无咎了。
“你阳寿未尽,就不用脚镣手铐了。”白无常笑嘻嘻的说道,并将脚镣收了起来。
黑无常见状也收起了手铐。
阳寿未尽?难道我命里不该自缢吗?张羽翔心里嘀咕道。
此时,黑白无常猛然架起张羽翔,化作一阵阴风,疾驰而去。
张羽翔忽觉阴风大作,脸上冷飕飕的,所望之处尽是黑洞洞的,但还是极力寻视,希望能见到一丝光亮。
果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片刻之后,黑白无常架着张羽翔停了下来。
张羽翔发现那光亮是一盏暗灯发出来的,而此灯挂在一座牌楼上。
张羽翔接着往上看,只见上面横书苍劲有力的“鬼门关”三个大字,张羽翔心里“咯噔”一下,“鬼门关,十人九不还”,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但,黑白无常马上就挡住了,并说到:“拿出你的路引,去吧!”
张羽翔心惊胆战的捧着路引,向大门走去。
走近后,发现大门的两侧站有几个面如死灰的小鬼。
其中一个如死人般的小鬼,一把夺过张羽翔手里的路引,看了一眼又塞给了他,并用尖利的声音催促道:“快走!”
张羽翔赶快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走去,穿过这阴森森的门洞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土黄色的路,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在上面走着。
“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上路!”一个厉声突然响起。
张羽翔循声望去,只见两个阴差赫然就站在自己的两侧,仔细一瞧,一个是牛头人身,另一个是马面人身,这两个阴差口吐白气,满头乱毛,丑陋又恐怖。
“我,我……”张羽翔吓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鬼门关你就成鬼魂了,不过你阳寿未尽,就不用押着你赶时间了,你自己上路吧!”拿着狼牙棒的牛头大声说道。
“是,是。”张羽翔不敢抬头,赶紧向前走去。
走了好大一会儿,张羽翔这才敢回首,但那鬼门关早已不见了踪影。可是,这黄泉路上却也看不到有其他人。
张羽翔在生前常听人说,这黄泉路非常的难走,但是,目前来看,却是一条普通的路,张羽翔出于好奇,便停了下来,仔细端详。
张羽翔抬头往上看,却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是满眼的昏黄,死寂一样的昏黄。张羽翔蹲下来,用手触摸这黄泉路,却摸不到尘埃,只感到一种冰冷和坚硬。
“让开!让开!”突然身后一阵呵斥声。
第二章:阴曹地府(2):黄泉路,彼岸花
第三章:阴曹地府(3):罗刹风,望乡台
第四章:阴曹地府(4):恶狗岭,金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