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张爱玲,是高一时的倾城之恋,当时的年纪只觉淡淡感伤,却也是转瞬即逝地感动于香港落陷时流苏与柳原的相濡以沫。倒不如同时期所读琼瑶《彩霞满天》中惊天动地的爱情所带来的强烈共鸣。
今夜再读倾城,时隔六年,以我粗浅的21岁尚未成熟的爱情观看来,才有了对包裹在男欢女爱之下的或深或浅的,人性的感知。
"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仅限于悲凉,不是悲怆也不是凄凉。流苏在白公扪小姐姨太的讥诮白眼中日复一日,消磨了容颜,殆尽了对爱情的向往。直到初遇时的短暂际会──“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似乎也擦亮了心坎儿那尘封已久的憧憬,却只是一瞬便枯萎了。
浅水湾道旁烧红的野火花,红得不假思索,零零散散,渗进眸子里,落在情怀里。流苏一定是爱过柳原的,而那透彻的红色,泪目中的月光,还有连梦里都袭来的想念,却终被隔离于彼此错位的爱情观念中。他未曾与她心灵相通,她亦未得他婚姻保障。
“流苏拥被坐着,听着那悲凉的风。她确实知道浅水湾附近,灰砖砌的那一面墙,一定还屹然站在那里。风停了下来,像三条灰色的龙,蟠在墙头,月光中闪着银鳞。她仿佛做梦似的,又来到墙根下,迎面来了柳原,她终于遇见了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兜兜转转,经历了生死与共,两个在爱情里各取所需的人终于能透明着相拥释然,却也仅仅是一刹那,柳原再谈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时,流苏依然不能理解论及生死,爱情显得多么苍白,这一次,柳原只是笑过。
流苏终于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也终于拥有了与千万人如出一辙的婚姻生活,而他却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那确是值得庆幸的好现象,表示他完全把她当作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顺的妻,然而流苏还是有点怅惘,你说她只是想要一张长期饭票吗?她早就明白,月夜里电话那端柳原的“我爱你”“忘了问你,你爱我吗”不过是男人在爱情里惯有的样子,却还是忽地哽咽了,“泪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的光棱。”她明白的,那天真的对爱情的念想,只能是遗失在浅水湾月光中的梦,她要不起。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是啊,不过是俗世中一对自私的男女,自私却也有自私的好,至少得到了她想要的。没有女人不渴望soulmate,只是无奈于向现实妥协罢了。等有天我也能清醒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应该才称得上成熟的爱情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