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想成为妈妈的呢?

该怎样下笔呢?我已经连续几天在心里盘算这件事了,一会想着用顺叙,一会想着用倒叙……但总要下笔了,才能真正开始。

我没想到我会做妈妈的。

做妈妈太累了,需要承担太多责任了。我不想承担。但我身处的社会主流不是这样的。在父母辈的家人亲戚催促我结婚后,我开始郑重地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这辈子到底要不要结婚?这看似是一个问题,实际上又衍生出很多个问题,为什么不想结婚?不结婚的话能不能坚持到底?能否承受不婚带来的后果?如果结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我能否承受婚姻带来的各种连锁反应?

最终我还是结婚了。关于这件事,我会花点时间梳理一下再写出来。

我在考虑是否结婚这件事之前,还在考虑一个问题。我的父母到底爱不爱我?他们是否后悔生了我?父母和子女,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我曾经直接询问过,但我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所以我花了一些时间去寻找答案。

做美甲的时候我询问了美甲师,坐火车的时候我问了路上的陌生妇女,去书店的时候我询问了书店女老板以及她的好姐妹,团购除腋毛的时候询问了美容院的离异妈妈,参加读书会时询问了一些各行业的书友,她们有的是公司员工,有的是退休老教师,有的是全职家庭妇女。我询问了她们一个共同的问题:做妈妈,生了小孩,你们后悔吗?而她们都坚定地告诉我同一个答案:不后悔生小孩做妈妈。有的人会笑着补充一句,可能会后悔结婚,但不后悔生小孩。

我震惊于这个问题答案的一致性。尽管我搜集到的数据是有限的,但这些有限的样本依然使我震惊和诧异,同时也极大地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为什么呢?

也就是在得到这样一致地回答后,我坚持到了三十岁的不婚不育的想法开始动摇。我想:也许我可以不要丈夫,但是可以拥有一个孩子。如果孩子没有父亲,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不公平。所以,可能我还需要结个婚,给孩子找个靠谱的爸爸。但这依然不是我想要成为母亲的最终原因。

大姑的话,是对我不婚不育的堡垒的第二次巨大冲击。我的妈妈突然去世了。在她去世之后,我的爸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开始疯狂催我结婚。好像我的婚姻问题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好像我结婚了,他就完成了他的人生使命,就可以加快他的人生进程一样。我能理解他的心理状态,但我依然坚持着我不婚不育的立场不想放弃。我觉得不婚不育我能尽我所能挣钱买房买车孝敬我爸,能让他晚年无忧,不用发愁。当我在老家当着爷爷奶奶和大姑的面表明我这一立场后,大姑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我不结婚,即便是我给我爸再多的钱,他都不会开心的。他一辈子都会有个牵挂。那种坚定的语气让我意识到一些什么,虽然我说不出具体的什么,但这确实让我重新考虑结婚生育的问题。

你信因果吗?你信前世今生吗?我半信半疑地信。

当我妈意外落水去世后,在我想她的数不清的夜里,我回忆着她的一生,通过她的只言片语拼凑着她的童年,少年……回忆着她做我妈妈的三十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我心疼她,愧疚自己在她去世时的不懂事……一个个睡不着的夜里,我在浴室花洒里痛哭,我不知道这辈子我应该怎样面对妈妈去世前我在和她吵架这件事。因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向她道歉,也再也没有机会对她说我有多爱她。所以有段时间我就想,如果真得有来生就好了,如果去世的人真得能投胎转世就好了。让我的妈妈投胎做我的女儿,我来做她的妈妈,我好好去爱她。我没有告诉我的爸爸和弟弟这个想法,而是去问了一个师父,是的,就是那类师父。他告诉我说:父母与子女的缘分不是那么好求的。你所想的那种情况,不知道修到什么样。他说: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想求这样的想法。因为你也不知道你会嫁给什么样的家庭,过得好不好。本来你妈妈这辈子受苦受罪,可以投个好人家享福的。你要是有了这样的想法,真得把她感应来,你又过得不好的话,不是让她受罪吗?

我自己也知道我结了婚不一定能过好婚后生活,我也知道未必就有来世,未必就能这么巧我的妈妈会成长我的小孩,未必……但我还是无法放下这个执念。最后,我想,交给老天爷吧,交给命运吧。如果真有来世,如果真有轮回,如果我和妈妈真得有这样深的缘分……总之,交给命运吧。

于是,在30岁的人生岔路口,倔强了十几年的我,总是在愤青和抗争的我开始妥协,第一次想放弃抵抗,任由命运推着我走。我设定了截止日期,打算在截止日期到来之前,把结婚这件事当成一件最重要的事来看待,我决定给自己一次结婚生育的机会。但我又没有从心底完全相信这件事,因为理性告诉我,所谓来世,可能真得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是谁又知道呢?万一,是真得呢?

总之,抱着这些复杂的原因,我开始想成为一个妈妈。我开始认真为我的小孩挑选合适的父亲。

这是202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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