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暗】第二十五章:醉酒

  第二十五章:醉酒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那毒虽过了魏烬的手,但最终却还是伤在了胸口,幸而没入心脉,不然恐怕药石无医。可为避风险,他还是用了这药。

  药没了还可以再寻其他的,温从戈自觉也不是非用不可,但人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更何况,无论过程如何,魏烬都是因他受伤,他总不至于过河拆桥,见死不救。

  “原是孟老啊,那倒不稀奇。”老大夫走到桌边坐下,拿了纸笔写方子,“小公子,孟老太医是你何人?现在…可还好?”

  温从戈敛下心思,垂下眼帘无声叹口气:“他是我的恩人,几年前已经仙逝,当年,我与他的徒弟一同扶灵相送,葬于山清水秀之地。”

  “可惜了,老朽还想着有生之年,能再见一见这鬼见愁。”老大夫把方子给他,“等那公子醒了,吃点清淡的,你的伤药想必比老朽的要好,勤换即可。这药方,一日三次。”

  原是孟老故交…

  温从戈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复又问道:“老先生可看出,他所中的毒是什么?”

  “这毒已经解了,老朽不好说。”老大夫捻着胡须斟酌着开口,“看表象,那毒中有钩吻,也就是所谓的断肠草。”

  温从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老先生,恭敬开口:“这是我存下来的毒血,还请老先生斟辨一下。”

  老大夫点了点头,抬手拿过瓷瓶就要揣走,温从戈按住他的手,开口说道:“我虽想知道是什么毒,但此毒凶猛,也请老先生自己务必小心。”

  老大夫愣了愣,朗笑一声:“好,老朽姓洛,名平佑,你即与孟老的徒弟是兄弟,不妨叫我一声儿洛叔。”

  “如此,晚辈也不拘礼了。他叫魏舟,晚辈姓温,温从戈。”温从戈松开手,站起身行了个晚辈礼,“日后魏兄的伤,还要劳您调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洛平佑笑盈盈收了瓷瓶,挎上了药箱,“小娃娃,叫你的人随我去拿药吧。”

  温从戈近而立的人了,倒没想到还会被叫小娃娃,他无奈笑着应了一声儿,唤了曹康景与洛平佑同去。

  他坐在桌边,按了按太阳穴,狼犬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指尖,他垂下眸,抚着狼犬耳朵安抚着小家伙的郁躁不安。

  若那毒中有钩吻,确实对上了症状。钩吻容易引起四肢麻木,肌肉无力发颤,最后会猝然心衰或呼吸不畅至身亡。

  若他手中没有回春,床上的人此时此刻怕已经是具尸体了…

  云鹤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到温从戈身边低声开口:“主子,盛知阳死了,仵作什么也没验出来。”

  温从戈毫不意外,他想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个人是绝对活不成的。

  “知道了。”温从戈支着头看了他一眼,“姜崇呢?”

  “摘了乌纱帽,明日午时游街斩首,新的知县马上上任。”云鹤顿了顿,“新来的知县属下查过,是玄星竹的人,能力尚可,行事周正。”

  温从戈点了点头,蓦然开口:“计划照常,去跟一下盛司韦的续弦夫人,有任何不妥,立刻来报。”

  云鹤弯脊应是,悄无声地退了下去。

  温从戈将目光放在魏烬身上,这个人,云鹤自作主张的调查过,但他履历很干净,一切如他所说没有作假,可就是太干净了,才不对劲。

  此时的温从戈本可以趁着魏烬昏迷时,摘下他的面具,但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总归是无伤大雅的事,他不想说,他便不去探究。

  ……

  温从戈心情郁躁时,便常常饮酒醉上三分,临年关的扫祭之事,自然而然被搁置。

  此时入夜,魏烬还没醒,酒馆大堂喝酒划拳的人颇多,闹哄哄一片。

  他身上酒气深重,方沐浴换完衣物,外袍散散挂在胳膊上,他随手梳理顺发丝,将巾帕搭在发顶,也不管发丝绞干与否,便趴在桌上埋首闭目养神。

  “叩叩叩——”

  敲门声短小沉稳,他微微抬了抬头,枕着手臂回弯轻蹭了蹭,嗓染几分沙哑:“进。”

  门扉轻开,温从戈微微睁眼看着推门而入的小姑娘,他弯起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拍拍身边的凳子,此时才提起顾念小姑娘心情的心思。

  “玉娘,心情好些没?”

  玉娘进门,落座在温从戈身边,她指尖纠缠着一方帕子:“玉娘无碍。那个人是楼主你…”

  温从戈自是听出人语态迟疑,抬指在唇边比了个嘘声手势,断了人接下来的话。

  他转而将手指竖在人唇前:“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还有,在外别唤我楼主。”

  玉娘沉默了下,将酒坛推过来:“公子,曹大哥说你喝了不少酒,你不开心吗?我陪你喝。”

  温从戈眯着眼睛瞧了玉娘半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开心。好像是往日太多堆积的情绪,都会被他以各种强硬姿态压下,以至于现在,那些被遗漏未曾安抚的情绪,总有某一刻会卷土重来,喧嚣直上。

  温从戈转念压下情绪翻涌,他蓦然笑起来:“没有不开心啊,光喝多没意思,来,陪公子我行酒令,捻头续尾。”

  所谓捻头续尾,便是文人雅好,诗词头尾相衔,输了的那个喝酒。

  玉娘茫然眨了眨眼,他心知这丫头不会便笑意难掩,撩袖轻扇散去脸上醉酒热意。

  半晌,温从戈轻叹了口气:“你自己还是个半大点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我还用你担心不成?”

  玉娘慌忙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家公子不需要她来担心,可这次,也确实是她错估形势给温从戈带来了麻烦。

  温从戈转了转身子,脊抵桌沿靠着,一手执起酒壶,一手搭在桌面上,仰头灌了口酒。

  烛火光芒下,清冽酒液倾落,未落进他嘴里的酒沿着他脖颈滑落进里衣,他抬手擦了擦唇畔,懒懒开口:“人生得意须尽欢,欢华莫遣笙歌散,散发轻华簪,簪茱泛菊俯平阡。阡陌纵横万亩连,连夜不妨频梦见,见说江头春浪渺,渺渺东风拂画船。”

  温从戈微微抬手作请,示意玉娘往下接,玉娘沉吟深思时,他半分不催,只一个劲儿闷头喝酒。

  半晌,玉娘接道:“船中未满度前洲,洲上小楼帘半卷,卷帷望月空长叹,叹画阑玉砌都换。换…”

  玉娘垂头顿了半晌,复又接上。

  “换香馀恨人肠断,断肠人去自经年,年年犹得向郎圆,圆沙惊起行行雁。”

  温从戈肘抵桌面支头,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臂,轻声开口:“雁下平沙万里秋,秋吟彻骨玉声寒,寒艳冷香秋不管,管弦从此悄无言。言下浮生指下泉,泉水灵源浸迤延,延寿丹泉许细看…”

  温从戈声音一顿,玉娘眨了一下眼,不知他为何顿语。

  他轻轻一笑,转头懒懒瞧人:“想不到了,我输了。”

  温墨煦同他说过,和小姑娘比试,要让让她,所以他只让了半句。

  玉娘豁然站起身,将酒坛抱在怀里,不满开口:“呸,我看啊,公子你就是因为想喝酒才故意让我,可是你今天喝了很久了,不许喝了。”

  温从戈见那姑娘急红了眼,挑眉故意调侃:“嘿哟,了不得啊,敢欺主了。”

  玉娘跺了跺脚一脸急色:“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公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才学疏浅…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玉娘越说越委屈,温从戈真是怕了小姑娘的眼泪,他忙敛笑抬指轻点了点人额头。

  “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酒馆客人尚多,你去忙你的去吧。”

  玉娘摸了摸额头,应了一声儿,还不忘收了没开坛的酒,这才飞快地出了门。

  温从戈仰头喝完酒壶里剩下的酒,将其重重搁置在桌面上,念出最后一句捻头续尾。

  “看下寒溪逐去船。”

  温从戈起身时脚下一绊,膝盖撞在凳子上一阵剧痛,他轻嘶一声儿,微微扶额摇了摇头,垂头弯脊揉了揉腿。

  椅子滑动的动静儿,大得惊醒了床榻上的人,魏烬捂着胸口虚咳了两声,关切地开口:“温兄?”

  温从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发丝倾下,眨眼时,有水珠蓦然沿着他的睫羽垂落,砸在地上隐没。

  魏烬看着床幔,有气无力问道:“温兄明明能赢,为何要让?”

  温从戈抬手揉了揉干涩双眼,低低一笑:“虽然很想赢,不过阿姊说…不能让女孩子输。饿了没?我去叫人给你端吃的。”

  魏烬还是觉得倦,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可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想跟温从戈多待一会。

  温从戈抿了抿唇,扯了巾帕擦擦发梢,随手丢在桌上,懒懒唤着岁三脚步虚浮往门外走去。

  曹康景看他出来,立刻去楼下厨房端了食盒给他,他指了指狼犬:“劳烦你带岁三出去走走了。”

  曹康景看着那狼犬心里发怵,狼犬看着他晃了晃尾巴,汪了一声儿。曹康景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因醉酒脸色不太好的温从戈,只得头皮发麻的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温从戈笑眯眯拍了拍曹康景肩膀,提着食盒走到桌边放下,取了粥用勺子拨了拨,待粥温热方才走到床边,轻拍了拍魏烬肩膀。

  “魏兄,吃饭了。”

  魏烬虚虚睁开眼睛,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温从戈腾出手捞了他一把,揽着他的肩膀就势坐到床边喂他喝粥。

  如此近距离,魏烬闻得到他身上掺杂着酒气的浅淡花香,囫囵咽下口粥方才偏头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醉酒之后,人总归是有些疲倦的,更别提温从戈此时瞌睡上脑,脑子空钝,哪还能思考出魏烬话里的意思。

  温从戈默不作声把粥喂完,复又起身拿了煨在炉子上的汤药喂魏烬喝完,收拾完碗筷之后,他无意识地唤了声岁三。

  狼犬早就和曹康景出去散步了,哪里还能回应温从戈?

  于是在魏烬刚想同他说些什么时,他已经走到床边,直接轻扑在床上。

  温从戈弯了弯眸,嘟囔了一声:“我好困…岁三别闹我了。”

  他翻身侧躺,顺势揽着魏烬的腰身蹭了蹭,魏烬身子僵了僵,偏他无知无觉,已然安心阖眸睡了过去。

  魏烬无声叹了口气,桌上烛火摇曳,堂下的喧嚣在他耳边再听不真切,他抚开他颊侧的发丝拨到一边。

  酒醉清欢,温从戈睡得很安稳,身子却蜷缩在一起,魏烬的目光缱绻温柔,轻轻碰了碰他颊上的小痣。

  无论曾经如何,他再也不想同他分开了,反正此时此刻,除了他,他谁也不想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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