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身公族子产少年即显风华
春秋时期的郑国发始封祖郑桓公是周厉王的儿子、周宣王的弟弟,他于公元前806年被周宣王分封,建立郑国,国都在今陕西华县东。公元前774年,在周王室太史伯阳的建议下,郑桓公将国都迁于新郑(今河南新郑市)。在春秋众多诸侯国中,郑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郑国的东面是鲁、宋,西北是成周、晋,东北是卫,西南就是陈、蔡、许和楚,周围还有许多姬姓、姜姓、偃姓、嬴姓及其他姓的小国。很显然,郑国起着拱卫京畿的重要地位。
子产的父亲是郑国公族大夫公子发(字子国),郑穆公的儿子,是郑国七穆之一,是郑国重要的世族。子产全名为公孙侨,姬姓,字子产。春秋历史有关他的最早记录是在公元前565年,据《左传×襄公八年》记载,这年的四月二十二日,郑国大夫子国(即子产父亲)、子耳(郑穆公的另外一个孙子,与子国是兄弟)攻打蔡国,俘虏了蔡国司马公子燮,郑国人都很高兴,唯独子产不随声附和,他说:“小国没有文治德行却有武功,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祸患了。楚国人前来讨伐,我们能不顺从他们吗?顺从了楚国,晋国的军队就必然来攻。晋楚两国进攻郑国,从今往后,郑国至少在四五年内不得安宁了。”公子国(他父亲)对他发怒,说:“你知道什么?国家有出兵的重大命令,而且有执政正卿做主,小孩子谈论这些,就会有杀身之祸。”
《左传·襄公八年》:庚寅,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勿从乎?从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子国怒之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他父亲公子发责骂他是“童子”,估计那时他年龄最大为15岁,最小为10岁。因此,子产当出生于公元前580年至前575年之间。
子产身为“童子”,对郑国的国际处境竟然了然于胸,具有国际战略视野,自幼便显示出他超人的智慧和战略领悟力。
郑国在晋楚之间的尴尬处境,果然被子产言中。在春秋历史上,郑国不得不在晋楚间来回摇摆,两边不讨好。一年后在晋与郑结盟时,郑大夫子驷说:“上天降祸郑国,让我们处在两个大国之间。大国不对我们友好,反而以战乱逼迫我国结盟,使我们的鬼神不能得到祭祀,我们的人民不能享受土地出产之物,不分男女夫妇都那么辛苦羸弱,无处哭诉。”
《左传·襄公九年》公子騑趋进曰:“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大国不加德音,而乱以要之,使其鬼神不获歆其禋(yin音因)祀,其民不获享土利,夫妇辛苦垫(dian音电)隘无所㡳告。”
春秋历史上晋楚之间的战争,基本上都是因为争夺郑国的原因。
2 平息内乱子产走上郑国政坛
子驷为郑国执政正卿,子产的父亲子国为司空,子孔为司徒。子驷曾经得罪了郑国大夫尉止;他推行开挖沟田政策,又损害了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四族人的利益。公元前563年,这五族人带领叛贼攻入宫门,在早朝时对西宫发动攻击,杀死子驷、子国、子耳等一干卿大夫。子孔预先已知此事,没有上朝,因而幸免于难。
子驷之子子西听说有叛贼,不加戒备急冲冲就跑出来了,收拾好父亲的尸骨就去追赶叛贼。叛贼劫持郑简公进入北宫。子产听说发生叛乱,他安排好守门人,备齐所有官员守卫,关闭府库,谨慎收藏,完善守备,召集人马,列成队才出门,共有兵车17辆,子产他们收敛尸骨后再去北宫攻打叛贼。子蟜率领其他国人,杀掉尉止、子师仆,侯晋逃往晋国,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逃亡宋国,其他叛乱分子尽数杀死。
叛乱平息后,子孔担任执政卿、掌握国政。他制作盟书,规定官员各守其位、服从执政卿的法令。大夫、官员以及卿的嫡子不肯顺从,子孔准备加以诛杀。子产阻止他,请求他烧掉盟书。子孔不同意,说:“制作盟书用来安定国家,大伙发怒就烧了它,这是大伙当政,国家不也很为难了吗?”子产说:“大伙怒气难于触犯,专权的想法难于成功,把两件难办的事合在一起来安定国家,是很危险的做法。不如烧掉盟书来安定大家,您得到了所需要的东西,大伙也能够安定,不也是可以的吗?专权的想法行不通,触犯大伙会发生祸乱,您一定要听顺从他们。”子孔不得以就在仓门外边烧掉了盟书,大伙这才安定下来。
在危急关头,子产不但善于组织起来与叛贼开战,也善于安定众人,小小年纪已经显示去其领导才能。
公元前554年,子孔执政独断专行,郑国君简公很担心,借机追究他九年前尉止一伙叛乱以及他引楚军侵郑的自认,命子展、子西攻打子孔,杀死子孔,瓜分了他的采邑。郑简公命子展主政,子西负责日常政务,立子产为卿。子产正式走上郑国政坛。
3 不卑不亢子产斥晋政令无常
公元前551年夏季,晋国征召郑国人去朝见。子产这时担任郑国的少正,郑君派他出使。
他对晋国执政卿说:“晋国先君悼公九年(即公元前565年,郑简公元年),我国君在这个时候即了位。即位八个月,我国的先大夫子驷就跟从我君来向执事朝见,执事对我国君不加礼遇,我国君恐惧。由于这个缘故,我国二年六月(即公元前564年)就只能朝见楚国,晋国因此就讨伐郑国,有了戏地之役。楚国人还很强大,但对敝邑展现出了礼仪。敝邑想要跟从晋国,而又害怕犯下大罪,大家说,‘晋国恐怕认为我们不尊敬有礼仪的国家’,因此不敢对楚国有二心。我国四年三月(即公元前562年),先大夫子蟜又跟从我国君到楚国观察他们有没有空子可钻,晋国就再伐郑,有了萧鱼之役。我们认为敝邑靠近晋国,就像草木,我们不过是散发出来的气味,哪里敢有不一致?楚国逐渐衰弱,我国君拿出了土地上的全部出产,加上宗庙的礼器,到晋国接受盟约,并率领群臣来晋国参加年终的会盟。敝邑偏向楚国的,只是子侯和石盂,回去以后就讨伐了他们。湨梁会盟的第二年,公孙子蟜已经告老退休了,公孙夏跟从卫国君向贵国君王朝见,在尝祭的时候拜见君王,参与了祭祀,饮酒吃肉。隔了两年,听说贵国君王要安定东方,四月,又朝见贵国君王以听取结盟的日期。在没有朝见的时候,没有一年不聘问,没有一次事情不跟从。由于大国的政令没有常规,我们疲惫困乏,意外的事情不断发生,我们没有一天不恐惧,但未敢忘掉自己的职责。晋国如果安定敝邑,我们自己会来朝见,哪里用得着命令呢?如果不体恤敝邑的忧患,反而把不朝见作为借口,那就恐怕不能忍受大国的命令,而被大国丢弃成为仇敌了。敝邑害怕这样的后果,岂敢忘记贵君的命令?我们把一切托付给执事,请执政深思一下。”
子产的一番外交辞令,把“不朝见”的责任全部归结于晋国的“政令没有常规”,多么高超的外交手腕啊!
4 据理力争子产求晋减轻贡赋
晋国执政士匄(gai音丐,即范宣子),范文子士燮之子,对诸侯附庸国要求的贡赋很重,郑国感到难以承受。公元前549年二月,郑简公带着子西访问晋国,子产给范宣子写了一封信,让子西给他。子产的信如下:
“您治理晋国,四邻各诸侯没有听到您有什么美德,却知道要交很重的贡赋,敝人感到困惑。敝人听说君子掌管国家大政,并不担心缺少财货,而害怕难有好名声。如果诸侯的财货都被集中到贵国国君手中,那么诸侯就有贰心。如果您把这些据为己有,那么晋国内部就会生出贰心。诸侯有贰心,晋国就难以保存;晋国内部有贰心,您的家族就会遭劫。您怎么会这么糊涂呢!要这些财货又有什么意义呢?好的名声是美德的载体。德信是国家和家族的基石。有好基石,国家就不至于毁坏,难道不应该致力于此吗?有德信就快乐,快乐就能长久。《诗经》说:‘君子之乐在于有美德,这是国家的基石’,这就是美德吧!‘天帝在上,武王不怀贰心’,这就是好名声吧!心存忠厚,对人体谅,就会显出美德,美德并能远扬,远方的人就归服,邻近的人也安心。宁可减轻贡赋而使人感激地说‘你让我得以生活’,也不要因掠夺剥削而使人怨恨地说‘你靠掠夺我为生’。象因为牙齿值钱而毙命,这是因为人们贪财的缘故啊。”
子产的信直指范宣子的过失,而又高举德信名声的大旗,范宣子看了后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便采纳了子产的意见减轻各国的贡赋。范宣子是一个开明的晋国执政,春秋时期晋国著名的政治家。但子产的一封信而使各诸侯属国受益,不能不佩服其过人的才能。
5 文以言志子产阐述伐陈道义
陈国是楚郑之间的一个小国,陈国依仗有楚国作靠山,经常入侵和骚扰郑国。公元前549年,陈国与楚国组成联军再次入侵郑国。在公元前548年六月,郑国为了复仇,子展、子产率车700乘(约5,2500兵力)伐陈。利用黑夜对陈国都城展开进攻,攻入都城,取得了攻伐的胜利。
晋国是霸主,郑国攻伐陈国是在未取得他们同意的情况下,为了获得晋国的追认,子产向晋国奉献从陈国缴获的战利品。子产穿着军服,戎装来到晋国。
晋国大夫士庄伯质问他陈国有何罪过。子产回答说:“往昔虞閼(è音额)父任周朝的陶正(主管陶业的官员),为周先王效力。周先王嘉奖他制作的器物有用于人,而且是虞舜的后裔,就把长女太姬许配给虞閼父的儿子胡公,封在陈地,以示诚敬。所以,陈国是我周朝的外甥,至今还依赖着周朝。陈桓公死后陈国动乱,蔡国想要扶立蔡女所生的人,我国先君庄公拥立五父佗,蔡国杀了他。我国便和蔡国达成一致,拥戴厉公登位。直到庄公、宣公,都是我国所拥立的。夏徵舒动乱,成公流亡,又是我们帮助他回国。这是您所知道的。现在陈国忘记周朝大德,丢弃我国的大恩,抛掉我们的姻亲,依仗楚国人多,欺凌我国,欲望没有止境。所以,我们去年有请求攻打陈国的报告,没有得到贵国的同意。于是有陈国进攻我国,发动东门战役。凡是陈国军队所过之处,水井被填,树木被砍。我们实在担心被削弱,让太姬蒙羞。幸亏上天厌恶他们,开启我们攻打他们的念头。陈国自知罪过,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我们大胆地献上俘获。”
士庄伯又说:“为什么进攻小国?”
子产回答说:“周先王有令,只要有罪,就要给予惩处。再说从前天子的土地只有方圆千里,诸侯各国的土地不过方圆百里,并依此递降。现在,大国多大方圆数千里,要是没有侵犯小国,怎么能到这地步呢?”子产的言外之意,现在晋国土地这么广阔,不也是讨伐小国侵占其土地得来的吗。
士庄伯说:“为何穿着军服?”
子产回答说:“我国先君武公、庄公是平王的卿士,城濮战役时,晋文公发布命令说:‘你们各自恢复原来的职务’,命令我国文公穿着军装辅佐周王,以接受楚国俘虏。所以,我们不敢废弃周王的命令。”
士庄伯无法反驳,向赵文子汇报。赵文子说,他的言辞合乎情理,违背情理就不吉利。于是,晋国接受了晋国献上的战利品。
冬十月,子战陪同郑简公出访晋国,感谢接受郑国伐陈对战利品。子西再次伐陈,陈国终于完全被征服,同郑国达成和平协议。
春秋时的霸主对诸侯附庸国是颐指气使的,子产的言辞,对郑进攻陈国的理由给予了充分的阐述,使得晋国无法予以责问。
孔子后来编写春秋时,对子产的文辞水平也都是高度称颂,他说:“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没有子产的高超的文辞,讨伐陈国就不会被晋国承认,晋国以后就可以此作为理由对郑国进行讨论。
6 持续学习子产谈为政如农功
公元前547年九月,郑国大夫然明预言,晋国程郑可能有疑心病,将不久于人世。果不其然,程郑在公元前546年冬十二月死了。子产由此知道然明是有大智慧的人,于是向他咨询治国方略。然明告诉他:“要视民如子。见到不仁的人就要诛灭他,犹如老鹰追赶鸟雀一样。”子产很高兴,把这些话告诉了子太叔,并且说:“以前,我见到的只是然明的外貌,如今我看清他的心了。”
子太叔向子产询问政事。春秋时期,农业当然是最重要的,粮食生产是当时各国政府的主要关切,子产就拿事农作为例子向子太叔说明如何为政,他说:“国政犹如农事,日夜想着它,开始深思熟虑接着又想法取得成功,早晚都照想的去做,先思后行,就如农田有田埂那样。这样,过错就会少了。”
7 摒弃筑坛子产维持郑国尊严
公元前546年,由于宋国的斡旋,晋楚两大诸侯国联盟在宋国举行“弭兵”大会,规定诸侯国都须向晋国和楚国两个盟主朝见。
郑国本是晋国联盟集团成员,现在也需要向楚国朝见。公元前545年九月,子产担任相礼,陪同郑简公出访楚国。郑国外交使团搭建帐篷而不设坛。外仆(主管设坛和为舍的官员)进言说:“从前先大夫辅相先君前往四方各国,从不曾不设坛。从那以后,都是照此办理的。现在您不除草就搭建帐篷,恐怕不可以吧?”
子产说:“大国到小国去,就要筑坛;小国前往大国,只要草草搭建帐篷就行了,哪里用得着筑坛?我听说,大国去小国有五样好处:原谅其罪过,赦免其过失,救助其灾难,奖励其德行与典范,教导其不完善之处。小国因而不困乏,感念和顺服大国就如回到家一样,因此大国要筑坛以显扬其功劳,昭示后人,不要在修明德行上懈怠。小国去大国有五样坏处:向大国解释自己的罪过,被大国索要自己缺少的东西,奉行大国的命令,向大国奉献贡品,听从大国下达的不时之令。不然,就是加重小国的进贡财物,用来祝贺其喜事和吊唁其凶祸,这些都是小国的祸患,哪里用得着筑坛来显扬自己的灾祸?把这些告诉子孙,不要显扬祸患就行了。”
一方面,子产摒弃筑坛的传统作法,为郑国节约了很多的财物和人力成本,也是富国利民的举措;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子产对各国的关系了解非常透彻,言谈中透露出对郑国屈从于大国是多么的不情愿而又无赖。
8 临危受命子产执政任贤用能
公元前543年七月十一日,郑国发生内乱,郑大夫公孙黑(字子皙)与郑国执政伯有(良霄)有仇,率领其族兵攻打伯有。伯有平日里就嗜酒如命,这时正好他喝得烂醉如泥,见有人来攻,稀里糊涂地逃跑了,其族人多被杀。七月二十四日,伯有逃回都城,被子驷氏(子皙家族)带人杀死在羊市上。子产对伯有家族被杀,大为伤心,但又无力制止。他收敛了伯有被杀的家人,又在羊市上将伯有收敛入棺,帮助安葬在斗城,表现出以礼为先。
子产所表现出的礼和义,让子皮大为感动。子皮是郑国的摄政卿,他自己不愿意直接管理日常事务,决定将国政交给子产负责,子产推辞说:“国家小而又紧邻大国,公族庞大,受宠者多,没法治理。”子皮说,“我带领众人听从你的命令,谁敢冒犯你?你好好地辅佐国政吧。国家不在于大小。小国能事奉大国,国家就能宽舒和缓。”
子产正式从亚卿的位置上升到执政卿的位置,负责郑国国政的日常管理,相当于现今的国家总理。
子产善于了解各人的优点和能力,选择贤能者加以任用。冯简子能决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又文采;子羽(公孙挥)能了解四方诸侯的政令,明辨各国大夫的家族姓氏、爵禄职能、身份贵贱、能干与否,又善于辞令;裨谌善于出谋划策,他避开嘈杂的环境,在野外安静的大自然里思考便能有正确的判断。郑国一旦有和诸侯交往的事情,子产就向子羽询问四方诸侯的情况,如有需要,让他多准备几份外交辞令。
子产要求,郑国接待外宾的部门也必须待客有礼。公元前542年十二月,卫国的北宫文子陪同卫襄公前往楚国,路过郑国,受到郑国的友好而礼貌地接待。印段在棐林(今河南新郑郊区)去慰劳他们,行聘问之礼,用郊劳的辞令。北宫文子进入郑国都访问,子羽为行人,冯简子与子太叔出来迎宾。聘礼结束后,文子向卫襄公称颂郑国有礼仪,说他们几代人都将有福,大概不会被大国讨伐了。
9 安定大族子产推进朝政改革
子产上任不久,就推出了一系列改革开发措施,使国都与乡间的一切管理都有章可循,上下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严肃依法施政,实施国家治理体系改革。他实行封洫政策:清理田亩,划定田界,将被侵占的田地归还给其主人,按照居民户口人数安排相应的房舍和耕地,实施经济改革,调动老百姓的积极性。大夫忠诚俭朴的,他就听从亲近,骄横放肆的他就惩罚,实施官员任用标准的改革。
郑穆公的后裔丰卷(字子张)将要举行祭祀,请求去打猎一些祭品。子产不批准,他说:“唯有国君祭祀才用新杀的动物,其他人只要普通的祭品齐备就行了。”
丰卷大怒,退出后就召集族兵想要攻打他。子产也生气了,觉得郑国的执政不好当,准备一走了之,准备出奔晋国,子皮劝阻了他。子皮对丰卷的无礼行为加以斥责,将丰卷逐出郑国,丰卷出逃晋国。子产请求不要没收丰卷的田产、房舍,三年后便把他召回,并把田产、房舍及三年来的收入都归还给他。
有些事要伯石(公孙段,字子石)去办才能办好时,子产就送给他城邑。伯石是郑国七穆之一公子平(字子丰)的儿子。伯石也接受送给他的城邑,可见伯石是一个比较贪财的人。
子太叔是游氏宗族的宗主,也是郑国的七穆之一,对子产的作法不理解,他说:“大家都为国出力,为何特别奖赏伯石?”
子产说:“人没有欲望是很难的。我使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好让他们为国办事。并以此要求他们把事情办好。这不是我的成功,难道还是别人的成功?为什么舍不得城邑?城邑又跑不掉。”
子太叔说,“要是周边邻国议论怎么办?”
子产说,“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分裂国家而是使国家和睦,周边国家有什么可说的呢?《郑书》上说,安定国家一定要优先考虑大族。先安定大族,以观察其结果。”可见,子产是多么洞悉人性,知道奖赏下属。
不久,伯石因为害怕而交出了城邑,但子产还是给了他。
伯有死后,子产让太史命令伯石为卿,伯石推辞。太史走后,伯石却又要求重发任命书。发布了任命,伯石又推辞,这样往返了三次,伯石才接受任命入朝拜谢。伯石渴求权势又贪慕美名的性情,通过这件事表现得淋漓尽致。子产对伯石的了解就更加透彻,他非常厌恶这样虚伪的为人,但还是让他居于仅次于自己的职位。
子产从政一年后,民间流传着一些歌谣:“将我的衣冠藏起来,把我的田产再安排。谁要杀子产,我定跟从他!”从政三年后,民间流传的歌谣也变了:“我有子弟,子产使他受教育;我有田地,子产使它增产量。子产如果死了,谁能继承他?”
可见,子产刚当政时,很多人对他的政策还是很不理解的,但三年后,人们就看到了子产新政的成效,都拥护他。这与子皮对子产为政的坚定支持也是分不开的。
10 义正词严子产斥晋慢待诸侯
公元前542年十月,鲁国国君襄公去世。这期间,子产正好陪同郑简公到晋国出访。晋平公借口鲁襄公的丧事,没有接见,让郑国外交使团一伙人干等着。子产派人把招待外宾的宾馆围墙全部拆毁,把车马都赶进馆舍。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主管诸侯馆舍的晋大夫士匄(士文伯)非常生气,责问子产为什么要这样作,他说:“我们盗贼很多,把宾馆的围墙加高是为了来访诸侯宾客的安全。现在,你拆毁了它,如何满足宾客的需要呢?”
子产不急不慢地说:“敝国狭小,夹在大国之间,大国随时要敝国进贡财物,所以我们不能安居,搜尽敝国的财物,前来朝见。恰逢你们不得闲,没能得见,有没有得到明示,不知什么时候接见。既不敢进献财物,又不敢把它们放在露天。如果献纳,这些财物将成为贵国君府库中的物品,不经过一定的仪式,我们是不敢献纳的。如果放在露天,又怕时而干燥时而潮湿,或被虫咬。使东西损坏,从而加重敝国的罪责。”
子产接着讲述晋国先君对诸侯的礼遇:“我听说晋文公当盟主的时候,宫室低小,没有可供观览的台谢,却把接待诸侯的宾馆建得高大宽敞,宾馆就如同国家的路寝正厅。修缮馆舍的仓库、马厩,司空按时平整道路,泥水匠按时粉刷馆舍宫室墙壁。诸侯的并可来了,甸人(管理柴薪的人)在庭院中点起火把,仆人巡视宾馆,车马有安置的场所,宾客的仆从有专人替代,管车官员给车轴加好油,管洒扫的隶人和养牛马、看马的,各司其责,百官各人陈列其礼品;文公不让宾客耽搁,也没有失礼的事情;还与宾客优乐与共,有意外情况就加以安抚;对宾客热情教导,所缺乏的给予周济照顾。宾至如归,不但没有灾患,不怕盗贼,也不怕干湿。”
子产进而斥责晋国对诸侯的傲慢无礼:“如今贵国的铜鞮宫绵延数里,而把诸侯安顿在象给下人住的地方,大门进不去车,又无法越墙进入;盗贼公然横行,而天灾又无法防止。宾客觐见没有一定的时间,国君的命令也不知什么时候发出。如果不拆毁围墙,就没有地方藏贡品而加重罪责。谨提问贵执事对我们有什么指教?虽然贵国逢到鲁国丧事,可者同样也是敝国感到忧戚的事,如果能让献纳财礼,我们愿把围墙修好再离开。这就是国君的恩惠,岂敢害怕辛劳?”
士文伯无言以对,回去复命。赵文子说,“他说的是实情,是我们德行有亏,用下人住的房屋接待诸侯,是我们的过错。”他让士文伯代他去道歉,并马上安排晋平公接见郑国使团。晋平公礼仪有加,厚加款待,赠送了丰厚的礼物,然后让他们回去了。
晋国于是新建了接待诸侯的宾馆。
子产善于辞令,对晋国慢待诸侯进行指责,拆毁了围墙,还使晋国认错,修建新馆舍还让诸侯国也因此受益。
文辞真是重要啊!正如《诗经》上说:辞令和谐,民众团结;辞令动听,百姓安定。
11 允议朝政子产坚持不毁乡校
公元前542年,当时,郑国的言论比较开放自由,培训与教育应该还比较普及,学社、乡校在经济发达地区比较多。郑国人闲暇时就到乡校相聚,在那里议论国家大事、政府的执政得失。从这点来看,中国历来如此,平民百姓历来关心国家大事。
郑国大夫然明担心人们妄议国政,对子产说:“毁掉乡校怎么样?”
子产说:“为什么呢?人们早晚休息时到那里走走,评论一下执政的好坏。他们认为好的,我就推行它;他们不赞成的,我就改掉它。他们实际上是我的老师呀,为什么要毁掉它?我听说凭借忠善可以减少怨言,没听说用威势能够防止怨恨。用强硬办法难道不能立刻把人们的口堵住?但就如预防河水决口一样。如果大决口,伤害人必然很多,我没办法解救。不如开小口加以引导、疏通,不如让我听到这些批评后而作为药石来使我改正。”
然明说:“我从今以后知道您确实是可以成就大事的,我实在没有才能,如果真按您的想法去做,郑国就有了可靠的保障,岂止我们几个大臣得到好处?”
孔子后来听说了子产关于人们议政的那番话,说道:“由此看来,人们说子产不仁,我才不相信呢。”
12 能力优先子产智谈管理用人
尹何是子皮的家臣。公元前542年,子皮想让他管理其封邑,他去问问子产的看法。子产认为他太年轻,管理封邑还不知道行不行,应该谨慎从事。子皮说:“这个人忠厚老实,我喜欢他,他不会背叛我。让他去学习一下,他就更加知道该怎么去管理了。”
“可不行啊,”子产说,“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对他有利。现在您爱一个人,就把政事交给他去办理,就象还不会拿刀就让他去割东西,会对他造成伤害的。您这样爱人,只会伤害他,那么谁还会求得您的喜爱呢?您对于郑国是栋梁,如果栋梁折断椽子就会崩塌,我也将被压在下面,我因此斗胆怎敢把全部话都说出来。比如,您有漂亮的绸缎,是不会让人用它来学裁剪的。大官、大邑,是您身家性命的庇护,反而让人去学着管理,岂不是比让不会裁缝的人去剪裁美锦更糟糕吗?我听说要先学习以后再做官,没听说过把做官作为学习手段的。如果这样去做,一定有伤害。譬如打猎,熟悉了射箭驾车,就能获得猎物,如果不曾驾车射箭,那他一心害怕车翻被压,哪有时间顾及猎获呢?”
“说得太好了!”子皮大受启发,“我实在考虑不周。我听说君子致力于重大、长远的事务,小人只知道小的、眼前的事情。我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知道爱惜它,大官、大邑恰恰是用来护身的,我却疏远轻视它。没有你这番话,我还不明白。以前我说过,你治理郑国,我管理我的家,让我有所依托庇护,这就可以了。现在看来还不行,请从现在起,即使是我的家事,也听你的。”
子产说,“人心不相同,就像人的两目各不相同一样,我哪敢说您的面目就跟我的一样呢?不过我是觉得这有危险,所以就实言相告。”
在管理上如何用人的道理,子产认为应该先学会管理,先建立能力,而后才可以付以重任,他通俗的比喻,寥寥数语,把管理用人的道理简单浅显地说出来,实在是让人钦佩。子皮觉得子产是个忠诚的人,对把国政托付给他就更加放心了。
13 宣扬礼义子产处罚秉持公道
公元前541年,郑大夫徐吾犯的妹妹娇美可爱,郑国公孙楚(字子南)听闻了,就下了聘礼定婚。公孙黑(字子皙)明知其已受聘,却也强行也去下聘礼。徐吾犯感到为难,公孙楚和公孙黑都是公族游氏,其势力强大,很害怕得罪他们,把这事告诉了子产。子产说,“这是国家政事混乱所致,不是你的忧患。你妹妹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
徐吾犯就向公孙楚和公孙黑两人提出,让妹妹来选婿。二人都答应了。
择婿那天,公孙黑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徐家,在堂上放好礼物就礼貌退出了。公孙楚穿着戎装来到,左右开弓射了两箭,接着一跃跳上了他的车驱马而去。徐吾犯的妹妹从屋里观察他们。她觉得公孙黑确实一表人才,而公孙楚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象大丈夫,妻子要象妻子,才是所谓的顺。于是她倾心于公孙楚,嫁给了他。
公孙黑大怒,过了不久,他偷偷在衣服里面穿好皮甲去见公孙楚,想杀死他而夺其妻。他们两个决斗起来,但公孙黑不是对手,他打不过。公孙楚就持矛戈追赶,到了交叉路口,他们有打在一起,公孙楚用戈击伤了公孙黑。公孙黑逃了回来,先向大夫们告状,说他好心去见公孙楚,没想到公孙楚居心不良,打伤了他。
两个公族子弟斗殴,这是违反了族规,必须加以处罚。大夫们在一起商量着,子产说:“双方都有理,但按照礼仪,年幼地位低的有罪,所以最在公孙楚。”子产这时偏向于公孙黑。
于是逮捕了公孙楚,宣告他有五条罪状:国家大节有五项:要畏惧国君的威严,听从他的政令,尊重显贵者,事奉年长者,奉养亲眷。现在国君在国都里,你却动用武器,这是不畏惧国君的威严;干犯国纪,这是不听从政令;公孙黑是上大夫,你是下大夫,却不甘居于其下,这是不尊重显贵;年幼而不恭敬,是不事奉年长者;用武器对付堂兄,这是不事奉亲眷。
可伶的公孙楚,被恶人先告状。他可能就错在使用了武器,应该赤手空拳与公孙黑搏斗。子产在征求了公孙楚一族游氏宗主太叔游吉的意见后,五月初二,公孙楚被放逐到吴国。公孙黑此后更加嚣张跋扈。
此次风波后,郑简公与卿大夫们在公孙段氏家开会讨论订立规矩,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公孙黑没有接受此次事件的教训,一年后,即公元前540年秋,他想作乱杀掉游氏宗主太叔而取而代之,由于他伤发作而作乱失败。游氏与诸大夫都想讨伐公孙黑。此时子产外地调研,他听说后就立即动身赶回了国都,他阻止了讨伐,他向公孙黑列出了三条罪状:一是擅自讨伐伯有,祸害国家(指公元前543年子皙带族兵讨伐执政伯有);二是与兄弟争抢妻室(指上一年与公孙楚争妻),三是强行加入卿大夫的薰隧盟会。子产逼迫公孙黑上吊自杀,避免了一场杀戮和内战。
14 谈古论姬子产诊治平公之疾
公元前541年,晋平公有病,郑简公派子产去到晋国出访,并代表他去探视平公的病情。晋大夫羊舌肸(字叔向)询问子产说:“我们国君的疾病,卜人说‘是实沈、台骀(tái音台)在作怪’,太史不知道这时何方神圣,请问这是什么神灵?”
子产说:“从前高辛氏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阏伯,小的叫实沈,他们住在大树林里,互不能相容,整天拿着武器互相攻打。帝尧看不过去了,就把阏伯迁移到商丘,用大火星来定时节。商朝人于是沿用这个办法,所以大火星成了商星。把实沈迁移到大夏,用参星来定时节,唐国人沿用这个办法,以归服事奉夏朝、商朝。唐国的末世国君叫做唐叔虞。正当武王夫人邑姜(周武王军师姜太公的女儿,齐国始封君齐太公)怀着太叔的时候,梦见天帝对自己说:‘我为你的儿子起名为虞,将唐国给他,属于参星,而繁衍养育他的子孙。’等到生下来,有纹路在他掌心像‘虞’字,就取名为虞。等到周成王灭了唐国,就把唐地封给了虞(即太叔,晋国始封君),所以参星是晋国的星宿。从这里看来,那么实沈就是参星之神了。从前金天氏有个后裔叫做昧,担任水官长,生了允格、台骀。台骀能继承父亲的官职,疏通汾水、洮水,筑堤堵住大泽,让人们就住在广阔的高原地区。颛顼帝因此嘉奖他,把他封在汾水流域,沈、姒、蓐、黄四国世代都祭祀他。现在晋国主宰了汾水一带而灭掉了这四个国家。由此看来,那么台骀就是汾水之神了。”
叔向听得聚精会神。“不过,”子产接着说,“这两位神不会降祸到贵国国君身上。山川的神灵,遇到水旱瘟疫这些灾祸,就向它们祭祀禳灾;日月星辰的神灵,遇到雪霜风雨不正常,也向它们祭祀禳灾。至于贵国国君的疾病,不过是由于劳逸、饮食、哀乐不适度的缘故。山川、星辰的神灵又哪能降病给他呢?我听说,君子有四段时间:早晨用来听取政事,白天用来调查询问,晚上用来修订政令,夜里用来安歇身体。这样就可以有节制地宣泄气血,不让它有所堵塞而损伤身体,使心情不爽,弄得百事昏乱。”
“现在莫非晋侯把精力全部用在一个地方,结果就生出病来了。”子产对晋侯拥有的侍妾当然很了解,他这时已经开始怀疑晋侯之疾与妻妾有关。他看力叔向一眼,继续说:“我又听说,国君的妻妾不能有同姓的,否则子孙就不能昌盛。美貌者集中到一个人那儿,那样就要生出疾病。君子所以厌恶这个。所以《志》说:‘买姬妾侍女不知道她的姓,就占卜一下’。这两条,古人是非常慎重的。男女婚姻要辨别姓氏,这是礼仪的大事。现在君王的宫里有四个姬姓侍妾,恐怕他的病就是这个缘故吧!如果是由于这两条,病就不能治了。去掉这四个姬姓女子还可以,否则就必然得病了。”
听了子产的解释,叔向恍然大悟,他说:“好啊,我闻所未闻呢,这些话都是对的啊。”
叔向把子产的解释告诉了晋平公,平公非常佩服子产的渊博知识,送给他很丰厚的财物。
晋侯的病除了四个侍妾是姬姓外,还是因为他女色过度、淫欲无节制,内热产生蛊惑之疾,这后来秦国春秋时代的名医医和给了他诊断。
15 实施丘赋子产改革兵役制度
不是国家的每一项政策都能得到所有人的拥护,尤其是政策与人们的利益会产生冲突的时候。
丘,为乡郊奴隶的居所,隶属于采邑主,原来的政策是不服兵役的。鲁昭公四年,即公元前538年,子产作出调整、发布政策命令,规定他们也要出军赋、服兵役。利益因此而受损的人因此都咒骂子产,他们说:“他的父亲死在路上,他自己毒如蝎子的尾巴,他在国内发布这样的命令,国家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郑国大夫子宽把这些话告诉了子产。子产说:“这有什么妨害?如果有利于国家,我生死都不在乎。何况我听说做好事的人不改变他的原则,所以能有所成。百姓不可尽得其欲,法度不可更改。《诗经》说:‘在礼义上没有过错,何必担心闲言碎语’。我不会改变了。”
《左传 昭公四年》:《诗曰》:“礼义不愆(qian音千),何恤于人言”
但子宽对子产的作法大不以为然,也非常担心,他说:“国氏(即子产家族)恐怕要先灭亡了!君子在薄取的基础上制订法令,其后果尚且还有厚敛贪婪的隐忧。而在贪婪的基础上制定的法令,其后果将会怎么样呢?姬姓列国,蔡国及曹国和滕国,大概是要先灭亡,因为它们邻近大国而没有礼仪。郑国会在卫国之前就灭亡,因为它临近大国而没有法度。政令不遵循法度,而是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老百姓人各有志,怎么会尊崇上面的人呢?”
但是,子产不为所动,坚持其对国家有利的政策。看来,执政者,需要有子产那样的勇气啊!
16 鼎铸刑书子产推动依法治国
子产是一位法家,主张国家制定明确的法律,并公之于众,让民众知晓和遵守,依法治国。
公元前536年三月,在子产的推动下,郑国把刑法法律条文铸在鼎上,向大众公布。这在中国历史上,是首开法家明正法典之先河。
晋国大夫叔向(即羊舌肸)知道了这件事,派人送给子产一封信,他的信是这样写的:“开始我对您寄予希望,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从前先王衡量犯罪的轻重来断定刑罚,而不制定刑法,这是害怕百姓有争竞之心。还样还不能禁止犯罪,所以就用道义来防范,用政令来约束,用礼仪来奉行,用信用来保持,用仁爱来奉养。制定禄位来勉励顺从的人,用严格的刑罚来威慑放纵的人。还样还担心不能奏效,所以用忠诚来教诲他们,用模范行为来奖励他们,用专业知识技艺教育他们,用和悦的态度使用他们,用敬重认真来对待他们,用威严来管理他们,用坚决的态度来判定他们的罪行。还要访求聪慧睿智的卿相、明察事理的官员、忠诚守信的乡长、慈爱和惠的老师,人民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听从号令,而不致于发生祸乱。人民知道有法律,便对在上面的人不恭敬。大家都怀有争竞之心,征引法律条文作为根据,以求侥幸逃避刑法,那样就没法治理了。”
他的信继续写道:“夏朝有违犯政令的人,于是制定《禹刑》;商朝有触犯政令的人,于是制定《汤刑》;周朝有触犯政令的人,于是制定《九刑》。三种法律的制订,都是各朝处于衰世的时候。现在您辅佐郑国后,划定田界水沟,实施备受批评的政事,仿效上述三种刑法制定法律,并把它铸在鼎上,想用这样的办法安定人民,不也是很难的吗?《诗经》上说:‘效法文王典章,每天安定四方’,又说:‘效法文王,万邦信赖’。像这样何必还要有法律?人民知道了争端的依据,将会丢弃礼仪而征引法律条文。刑书的一字一句,都要争个明白。触犯法律的案件就会更多,贿赂到处流行。这样一来,至多到你去世之日,郑国恐怕就要衰败吧!我听说,‘国家将要灭亡,必然多订法律’,恐怕说的就是这个吧!”
很显然,叔向的方法,是将一切都模糊起来,国家的治理,采用所谓的礼仪,而如何解释礼仪,就要看当政者遇事其利益所在了,这有利于统治者专权,最终是按照统治者的意志而自主裁定,民众受了冤屈不但无处申辩,而且还会死得不明不白的,这是不折不扣的愚民统治。子产的治理方法是依法办事,根据法律来治理国家,这也是民主国家的治理方式,个人的意志要服从法律,统治者也处于法律的监督之下。
子产不屑与叔向理论专制与法治、愚民与公正,但他回信还是相当客气:“像您所说的这样,我没有什么才能,不能考虑到子孙后世,我只是考虑如何来挽救当今的世界。虽然不能接受您的命令,但岂敢忘了您的恩惠?”
17 建议祭祀子产巧治晋侯顽疾
公元前535年夏,子产去晋国访问,晋国大夫韩厥的儿子韩起(即韩宣子)接待他,私下对子产说:“我们国君卧病已经有三个月了,请很多医生都看过了,把名山大川都祭祀了,病却有增无减。如今梦见黄熊接入寝宫大门。这究竟是什么恶鬼呢?”
子产说:“凭借贵国国君的贤明,您又主持国政,哪能有什么恶鬼呢!昔日尧将鲧诛杀在羽山,他的神灵变成黄熊,进入羽渊,成为受夏朝郊祭的神,夏商周三代都祭祀他。晋国是盟主,也许是没有祭祀他吧?”
听了子产的话,韩起支持了祭祀鲧的仪式。晋平公的病逐渐痊愈。平公很高兴,赐给子产莒国进贡的两只方鼎。子产,这是歪打正着,还是祭祀确实有效呢?
18 归还州田子产妙算一举三得
晋国在靠近郑国的地方有一块偏远之地——州县(今河南沁阳市东南),原属于温县(今河南省温县),后来被分离出来分封给栾豹(栾盈的先人)。后来因为栾盈动乱,栾氏家族被灭,封地因此被收归国有。士匄(史称范宣子)、赵武(史称赵文子)和韩起(史称韩宣子)三位晋国大夫都想占有这个城邑,各自都认为州县归其所有。争执不下,三个人只得都放弃了。
郑国伯石(公孙段)与韩起关系很好,他到晋国出访就经常住在韩起家里。公元前539年四月,伯石陪同郑简公到晋国出访,韩宣子想着自己得不到州县,还不如假公济私把它送给伯石。在他的运作下,晋平公就把州县赐给了伯石。
公元前535年一月,伯石不幸过世。按照传统,如果被分封者没有犯错,分封出去的土地自然由其子孙继承。因此,州邑就自然落到了伯石之子丰施名下。子产本来就鄙弃伯石的为人,他知晓晋国三卿都对此地都觊觎三分,而韩起正在担任晋国的执政正卿,权势熏天,他想利用这块土地贿赂韩起。子产就竭力劝说丰施将州县还给晋人,并阐述了不归还将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丰施远没有他的父亲有头脑,在子产的劝说下,丰施接受了他的建议,并委托子产代为归还。
公元前535年夏,子产在晋国出访时,对韩起说:“过去贵国君王认为公孙段能够承担大事,因而赐给他州县的土地。现在他不幸早死,不能长久地享有君王的赐予。他的儿子不敢占有,也不敢告诉君王,所以就委托我私下送给您。”面对这天上掉下的馅饼,韩起喜不自胜,但他表面上还是故作称谢推辞。
子产说:“古人言:‘父亲劈的柴,他的儿子却搬不动’。丰施正惧怕不能承受他先人的俸禄,更何况是接受大国的恩赐?即使您执政没人敢说什么,但保不准后来的人如果碰巧说起有关于边界的闲话,敝国获罪,丰氏就将获重罪。您取得州县,这是使敝国免于罪过,又等于扶持了丰氏啊。冒昧地谨以此向您请求。”
韩宣子便接受了州田,他把情况报告晋平公。晋平公顺手做了个人情,把州县赐给了韩宣子。但韩宣子知道这样将会引起士匄和赵武的不满,他就用州县跟宋国大夫乐大心交换了原县。原邑也是晋国的土地,被赐给了宋国的乐大心。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可以说是韩起善于运作,想方设法将州县弄到了手,只不过换成了原邑,扩大了自己的封地。
子产将州县交给韩宣子是非常英明的。这样做,一是在国际政治层面消除了晋郑关系的隐患,进一步拉近了与晋国的关系;二是在国内政治层面成功切断了丰氏与晋国之间的“代理人”联系,巩固了自己的执政卿地位;三是此事是他自己去向韩起归还的,这也变成了他自己的一个私人人情,拉近了他与韩宣子的个人关系,对自己也是有利的。
19 安抚魂魄子产平息百姓恐惧
伯有在公元前543年被公孙黑家族杀害,郑国有些人相信伯有的鬼魂一定会来寻仇。这件事就在郑国传开了,时常有传说伯有的事而互相惊扰。
公元前536年二月,这一年正是子产把刑法铸在鼎上,有人梦见伯有披甲而行,说:“三月初二日,我将要杀死驷带。明年正月二十七日,我又将要杀死公孙段。”碰巧的是,去年(公元前536年)三月初二日那一天,驷带果然死了,国内的人们更加害怕。今年(即公元前535年)正月,齐国和燕国讲和,二十七日,公孙段果然又死了。郑国人于是就越来越恐惧了。
今年二月,子产立公孙泄(子孔之子)和良止(伯有之子)为大夫,来安抚伯有的鬼魂,郑国人才安定下来。子太叔问这样做的原因。子产说:“鬼有所归宿,这才不会做恶鬼,我是为他寻找归宿啊。”太叔说:“那为什么要立公孙泄呢?”子产说:“那是为了向民众解释,立身没有道义而希图高兴,执政官对礼仪有所违背,要取悦于鬼魂从而取悦于百姓。不取得百姓欢心就会不信服,不信服,百姓就不会顺从。”
子产立公孙泄自然还有他的私心,尽管子孔在公元前554年被杀,但他也是郑穆公之后,当前游氏一族当大,扶持其他的公族,对子产自己的执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以平衡一下公族势力。
公元前535年夏,子产到晋国出访时,晋国中军佐赵成问他,说:“伯有还能做鬼吗?”子产说:“能啊。人刚死去叫做魄,变成魄后,阳气叫做魂。生时衣食精美丰富,魂魄就强壮有力,所以有现形的能力,一直达到神化。普通的男女不能善终,他们的魂魄还能附在人身上,成为肆虐的厉鬼。何况伯有是我们先君穆公的后代,子良的孙子,子耳的儿子,敝国的卿,执政已经三代了。郑国虽说不富有,或者就像人们所说的是‘蕞尔小国’,但伯有家族三代执掌政权,他享用的物品很多,从中汲取的精华也很多,他的家族又大,所凭依的势力也雄厚,可又没有得到善终(指伯有被杀),他能变成鬼,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通过擢立伯有后人,借助于慰问伯有的魂魄,子产妥善地平息了百姓的恐惧,使郑国再次进入安定的局面。
20 劝阻罕虎子产善于柔性处事
公元前532年(鲁昭公十年),晋侯平公去世,各诸侯国都要去凭吊参加丧礼。九月,郑国派子皮前往。子皮要带上礼物,子产不同意,他说:“丧事哪里需要用礼品?而且带礼品要用一百辆车,一百辆车就要动用千人。千人前往,一时将无法返回。回不来,就会把财物都用光。如果这种事情来上几次,国家有不耗光而不灭亡的吗?”
子皮不停劝阻,坚持请求这样做来,子产也拦不住。
事情就真的如子产所料,子皮果然把财物都用光了。回到郑国,子皮对子羽说:“我不是不知道困难,二是实行起来很难啊。子产懂得这一点,我却懂得不够。古书有言,欲望败坏法度,纵欲败坏礼仪。这说的是我啊。子产知道法度和礼仪,我实在是纵容自己的欲望而不能自我克制。”
子产是执政卿,理论上他是可以拒绝子皮的要求的,但他还毕竟只是第二把手,子皮是第一把手,这个执政卿的位置,还是子皮委托授权的,子产当然拧不过子皮。子产为了顾全大局,没有固执地把事情弄僵,这也是他为人处事的高明之处。
21 知礼尊礼子产不毁游氏祖庙
公元前530年三月,郑简公去世,子产下令,为方便下葬灵车队伍通行而清除道路上的障碍。清理工程队到达游氏的祖庙,准备拆毁它。子太叔游吉仗着他游氏大族的势力,不同意拆除他们宗族的祖庙,他让清除道路工程队人员拿着工具站着,暂时不要去拆,并告诉他们说:“子产经过你们这里时,如果问你们为什么不拆,你们就说:‘不忍毁掉祖庙啊。如果一定要拆,那就准备拆了。’”
子产知道了以后,子产就让清道工程队避开游氏的祖庙。游氏祖庙群中,有管理坟墓的人的房屋挡路的。拆了它,就可以在早晨下葬,不拆,送葬车马就要绕道,到中午才能下葬。
子太叔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大公无私的样子,请求拆了它,说:“不拆,把各国的宾客怎么办?”子产说:“各国的宾客能够前来参加我国的丧礼,难道会担心推迟到中午吗?对宾客没有损害,只要百姓不遭危害,为什么不去做呢?”于是就不拆毁房屋,简公灵车在六月安葬时绕道而行,到中午才下葬。
君子认为,子产在这件事情上是知礼的。礼要求不去毁坏别人来成全自己。
22 善于争竞子产维护国家利益
公元前529年,晋国觉得诸侯国有些有贰心,决定再次召集诸侯重温盟会,以强调加强团结的重要性。八月初七,诸侯在平丘(今河南新乡市封丘县)举行盟会,晋侯命令各国需在初七中午到达盟会地点。初六日,各国朝见晋侯礼仪完毕,郑国子产命负责外务事情的人员尽快去搭建帐篷,但子太叔却让他们等到第二天再去搭。到了初六日晚上,子产听说还没有去搭,就再次催促,结果已经没有可搭的地方了。可见子产遇事有先见之明。
初七日结盟时,子产对进贡物品的轻重等级提出异议,他说:“往昔天子确定贡献的等次次序、轻重是根据地位来决定的,地位尊贵贡献就重,这是周朝的制度。位置低下而贡服重的,是甸服。郑伯是男爵,让我国按公侯的标准纳贡,恐怕无法如数交纳,冒昧地请求酌减。诸侯间没有战事,以友好为事。使者传达的命令没有一月不变,贡赋没有限度,小国无法满足,因此而多有得罪。诸侯重温旧盟,是为了保存小国。贡献礼物没有限度,灭亡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决定存亡的制度,就在今天了。”
此事从中午一直争论到傍晚,晋国终于同意了。缔结盟约后,子太叔责备子产说:“诸侯如果来讨伐郑国,我们可以轻易应付吗?”子产说:“晋国政出多门,他们苟且偷安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来讨伐?不和他们争论,国家也将被欺凌,那还成个什么国家?”
子产对诸侯结盟的礼节和周朝贡服制度都深入了解,才可以据理力争。子太叔对晋国有一种忌惮心理,畏畏缩缩的,不能象子产那样在国际场合争取郑国的利益。
盟会结束后。子产回国,还没有达到国都,就听说子皮过世了。子产非常伤心地大哭起来,说:“我完了!再没有人帮助我做好事了,只有他老人家了解我啊!”
子产在这次盟会中与晋国所做的斗争,是以郑国的利益为基石的,足见他是郑国的中流砥柱。孔子后来在修编春秋时,对子产的表现夸奖道:“会合诸侯,确定贡赋的限度,这就是礼啊!”
《左转 昭公十三年》:“仲尼谓: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君子之所以乐,因其成为国家的基石。子产就是这样的君子。
23 明确职责子产批评孔张误礼
公元前526年三月,晋国执政卿韩起到郑国访问,郑定公设享礼招待他。为了展现郑国的礼节,子产告诫大家说:“今天在朝廷招待享礼上有席位的人,都请注意礼节,不要发生不恭敬的事!”然而,子孔的孙子公孙申(字子张,史称孔张)在享礼开始后才到,他站在客人中间,主管典礼的人阻止他,他便站在宾客后边,主管典礼的人又阻止他,他只好到悬挂乐器的间隙中待着。宾客因而而嘲笑他。
享礼完毕后,大夫富子对子产说:“对待大国的客人,是不可以不谨慎的。哪有被他们嘲笑而不欺负我们的?我们样样做到有礼,那些人都还会看不起我们。国家如果没有礼仪,凭什么求得光荣?孔张没有站到应该站的位置上,这是您的耻辱啊。”
子产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发怒说:“发布命令不恰当,命令发出后没有信用,刑罚偏颇不顺,案件放纵纷乱,朝会时不恭敬,命令没有人听从,招致大国的欺负,使百姓疲惫而无功,罪过上身还不知道,这才是我的耻辱。孔张是国君哥哥的孙子,子孔的后代,执政大夫的继承人。他接任为大夫,奉命出使,遍及诸侯各国,为国内的人们所尊敬,为诸侯所熟悉。他在朝中有官职,在家里有祖庙,接受国家的爵禄封邑,分担国家所需的军赋,丧事、祭祀有一定的职责,接受和归还祭肉,辅助国君在宗庙里祭祀,已经有了规定的地位。他家在位已经几代了,世世代代保守自己的家业,现在忘记了他应该处的地位,我哪里能为他感到耻辱?别人行为不规范都归罪于我这个执政,这样先王就没有刑罚了。这件事不是我的过错,你最好有别的事可以用来指责我的。”
24 拒给玉环子产维护郑商利益
有一副玉环,一只在晋国执政卿韩宣子(韩起)那里,另外一只在一个郑国的商人手里。韩宣子对这副玉环爱不释手。公元前526年三月,韩宣子利用出使郑国的机会,向郑定公请求得到那只玉环,子产不肯向那个商人讨要玉环,他说:“这不是国家府库中保管的器物,我们国君不知道。”
子太叔和子羽都对子产说:“韩宣子也没有别的要求,对晋国也不能有二心。晋国和韩宣子都是不能怠慢的。如果恰巧有坏人从中挑拨,再鬼神助力,惹得晋国和韩宣子都心中怒气,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您何必爱惜一只玉环而使大国憎恨呢?为什么不设法找来给他?”
子产说:“我并非轻慢晋国而有三心二意,相反是要始终事奉晋国。不给他玉环,这正是我对他们忠心诚信的缘故啊。我听说君子不怕没有财物,而是怕立身却没有好名声。我又听说治理国家不难于事奉大国扶持小国,难的是不能按照礼仪来安定职位。大国的人对小国发号施令,如果一切要求都得到满足,小国将如何供给得了?一次给了,如果一次给不了,罪过就更大。大国的要求,如果不合乎礼就予以驳回,他们的胃口哪里会有满足的时候?如果我们成为他们的边境城市,那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主权国家的地位了。如果韩宣子奉命出使而索取玉环,他的贪婪邪恶就太过分了,这难道不是罪过吗?给一只玉环而引起两项罪责,我们将失去国家地位,又使韩宣子成为贪婪的人,哪能这样做呢?而且我们因为玉环而获罪,不是太不值吧?”
子太叔和子羽两人也都无言以对。
没有办法,韩宣子只好自己向商人购买玉环。子羽设法找到乐那个拥有玉环的商人,已经成交了,商人说:“请一定要告诉国君和大夫!”
韩宣子向子产请求说:“前几天我请求得到这只玉环,执政认为不合道义,我就不敢再提起。现在我从商人那里买到了,商人说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您,谨此请求您允许。”
子产回答说:“往昔我们先君桓公和商人们都是从周廷迁居出来的,一起并肩整治这块土地,砍去野草杂木,一起和睦居住在这里。我们世世代代都有盟誓,互相信赖。誓辞说:‘你不要背叛我,我不要强买你的东西,不乞求、不掠夺。你有丰厚的利润和珍贵财物,我也不加过问’。依靠这个有信用的盟誓,所以能互相保全直到今天。现在承蒙您带着友好的情谊光临敝国,却要敝国去强夺商人的东西,这是教导敝国背弃盟誓,应该是不可以的吧!如果得到玉环而失去诸侯,那您一定是不干的。如果大国有命令,要我们没原则地供应,那就是把郑国当成了边境城邑,我们也是不干的。我要是献上玉环,不知道会有什么道理和好处。谨此私下向您陈述我的意见。”
韩宣子是个识趣的人,子产的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他只好把玉环退了回去,说:“是我考虑不周,岂敢索取玉环以求得两项罪过?谨请把玉环退还。”
夏四月,韩宣子完成了出访任务要回晋国了,郑国六卿为韩宣子在郊外饯行。韩宣子说:“请各位都赋诗一首,让我可以了解郑国的志向。”
子皮的儿子子齹(cuó音错,史称婴齐)赋《野有蔓草》以表示很高兴与韩宣子相识,韩宣子说:“孺子好啊!我有希望了。”
子产赋郑国的《羔裘》,以此赞美韩宣子,韩宣子说:“我可是不敢当啊。”
子太叔赋《褰裳》以表示晋郑应该相亲,韩宣子说:“有我在这里,难道敢劳动您去事奉别人吗?”子太叔拜谢。韩宣子回谢称:“好啊,您说起了这个!感谢子太叔以此诗告诫,使两国能自始至终地友好下去。”
驷带的儿子子游(史称驷偃)赋《风雨》,公孙段儿子丰施(字子旗)赋《有女同车》,印段的儿子子柳(印癸)赋《萚(tuò音驼)兮》。韩宣子很高兴,说:“郑国差不多要强盛了吧!各位用国君的名义赏赐我,所赋的《诗》不出郑诗之外,都是表示亲切友好的。各位都是可传数世之人,郑国可以无忧了。”
韩宣子向各人献上马匹,并赋《我将》一诗表示晋国志在靖乱、保护小国。子产拜谢,又让其他五个卿也都拜谢,说:“您安定动乱,岂敢不拜谢恩德!”韩宣子又特别私下用玉和马作为礼物拜谢子产,说:“您让我舍弃那玉环,这是赐给了我金玉良言而免我一死,岂敢不借此薄礼表示拜谢!”
25 保护山林子产惩罚胡乱作为
公元前526年,郑国大旱,子产派三位大夫屠击、祝款和竖柎去桑山祭祀,祈求老天下雨。三人砍伐山上的树木,仍然没有下雨。
子产说:“祭祀山神,应该养护山林,却去砍伐树木,那罪过可就大了。”于是免除他们的官职,收回他们的采邑。
对下级官员不作为或乱作为,子产严格问责。如果都像子产这样严格管理和问责下级官员,哪还会有老百姓被不法官僚欺压呢?为百姓服务才会落到实处。
26 拒绝乱祭子产处突有条不紊
公元前524年(鲁昭公十八年),夏季五月,这年天气在中原一带天气干燥,大火星开始在黄昏出现。初七日刮起了大风,初九日,风越刮越大,到十四日,风刮得更大。宋国、卫国、陈国、郑国都发生了火灾。郑国裨灶曾经建议用瓘(guàn)斝(jiâ)、玉瓒祭祀以避免火灾,子产当时没有同意,郑国人现在请求采纳他的意见,子产还是不同意。
子太叔说:“宝物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将来如果再有火灾,国家差不多会灭亡。如果宝物可以挽救灭亡,您又何必爱惜呢?”
子产不是爱惜宝物,而是觉得裨灶的祭祀消灾作法不靠谱,他说:“天道远,人道近,两者并不相关。如何由天道而知人道呢?禆灶哪里懂得什么天道?这个人的话多了,只是偶尔被他说中而已。”子产还是不给。郑国后来也没有再发生火灾,这是后话。
郑国还没有发生火灾以前,郑大夫里析告诉子产说:“将要发生大的变异,百姓震动、国家差不多会灭亡。那时我已经死了,看不到了。把国都迁到别的地方去,可以吗?”子产说:“虽然可以,但我一个人岂能决定迁都的事呢。”等到发生火灾时,里析已经死了,还没有下葬,子产派三十个人搬走了他的灵柩。
火灾发生以后,子产进行了一些列应急措施,保护国家财产。他在东门就拦住了晋国的公子、公孙,告知火灾情况,未让他们入城,又派司寇把新来的客人护送出去,阻止已在的客人走出宾馆的大门;派大夫子宽、子上巡察所有祭祀的宗庙、祖庙;派公孙登迁走占卜用的大龟,派祝史将宗庙里安放神主的石函集中迁到周厉王庙,并向先君报告;令府人、库人各自戒备自己的管理范围以防火;派商成公督促司宫戒备,迁出先公的宫女,把她们安置在火烧不到的地方;命令司马、司寇排列在火道上,一面救火,一面防止盗贼乘机抢劫;让城下的人列队登城。
第二天,子产命令野司寇(掌管乡邑刑狱的官员)各自约束他们所征发的徒役,不让跑掉了,郊区的人帮助祝史在国都北面清除地面建筑祭坛,向水神、火神祈祷,又在四城祈祷以消灭余火。子产命人登记被烧的房屋,减免他们的赋税,发给他们建筑材料以重建。
郑国举行国家哀悼日,国人号哭三天,国内市场停止开放,并派外交人员向诸侯国报告。
宋国和卫国也有救火措施,陈国则无人救火,许国不慰问灾情。君子因此而知道陈国、许国将先被灭亡。
七月,因为火灾的缘故,子产命令大筑土地神庙,祭祀四方之神以消除灾患,救治火灾。计划精选兵卒准备举行盛大检阅,为此需要进行清理场地。子太叔的家庙在路的南边,住房在路的北边,那里庭院狭小。清理场地的期限已经超过三天了,子太叔想拖延而逃避清理他家的院子,他让清除场地的小工排列在路南庙北,说:“子产经过这里,要是命令赶快清除,就向你们面对的方向动手拆除。”子产上朝经过这里,发现还没有完成清理而发怒,清除的人于是就动手往南毁庙。子产走到十字路口,派随从去制止他们,要求拆除北方居室,不要拆南边的家庙。
火灾发生的时候,子产还预备了他国偷袭。他给兵卒发放武器登上城墙守备。子太叔问是不是晋国要来讨伐。子产说:“我听说,小国忘记守备就很危险,何况还有火灾呢?国家不被轻视,就因为有防备。”
事后,晋国的边防官吏责备郑国说:“郑国发生火灾,晋国的国君、大夫不敢安居,占卜占筮,四处祭祀名山大川,不敢爱惜牺牲玉帛。郑国有火灾,也是我国君的忧虑。现在你们愤愤然颁发武器登上城墙,是要向谁问罪?边境上的人心存恐惧,不敢不报告我国君。”
子产回答说:“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敝国的火灾,是贵国君王的忧虑。敝国的政事不顺,上天降下火灾,又害怕邪恶的人乘机算计敝国,并引诱贪婪的人,再次增加敝国的不利,以加重贵国君王的忧虑。幸亏没有灭亡,还可以解释;如果不幸而被灭亡,贵国君王虽然为敝国忧虑,恐怕也是来不及了。郑国虽然有接壤的其它邻国,但有难时只有希望投奔晋国,已经事奉晋国了,岂敢有贰心?”
子产对火灾应急处理措施非常全面,连外防偷袭都没有忘记,这样,郑国在他治理期间才民顺国泰,没有一次遭到外侮。
27 维护主权子产阻止干涉内政
公元前523年,郑国公族大夫驷偃(字子游)死了。驷偃曾娶晋国大夫的女儿为妻,生下儿子丝。这时丝尚年幼,他的父兄辈便立驷偃的兄弟驷乞(字子暇)做继承人。子产讨厌驷乞的为人,而且认为这不符合继承法规,但他既不表态,也不制止。驷氏一族感到忧虑。
过了些日子,丝把情况告诉了他在晋国的舅父。这年冬季,晋国派人带了财礼来到郑国,责问立驷乞的缘故。驷氏害怕了,驷乞想要逃走,子产不让走;请求用龟甲占卜,也不给他们。
大夫们在商量对策,子产不等他们商量好就回答晋国人说:“郑国不能得到上天保佑,寡君的几个臣下不幸患病早死。现在又丧失了我们的先大夫偃。他的儿子年幼,家族中的父兄辈害怕断绝宗主,便私下和族人商量立了嫡系中年长的人。我国君和他的几位大夫认为这可能是上天搅乱了继承法,但也都无能为力。俗话说得好,‘不要走过动乱人家的门口’。百姓动武作乱,人们还害怕经过那里,怎敢过问上天所降的动乱呢?现在大夫要询问它的缘故,连我们国君都不敢过问,还有谁会过问呢?平丘会盟时,贵国君王重温过去的盟约说:‘不要有人失职’。如果我们国君的臣子中有去世的,晋国大夫却要专权擅定他们的继承人,这是把我们视作晋国边境城邑了,郑国还成什么国家?”
子产辞退了晋国使者的财礼,严正地回复了他们,晋国人对这件事也不再过问了。
子产善于维护郑国的主权,即使他讨厌子暇作为继承人而且认为也不合规范,但也不许晋国人干涉内政。
28 祭祀有章子产反对驱除龙斗
公元前523年冬天,郑国发生大水,有人看见龙在郑城南门外的洧渊争斗(古时还真的有龙?说不定是一种体型庞大的鱼类)。郑国有人请求举行祭祀,子产不同意,说:“我们人争斗,龙不看我们;龙争斗,我们人为何要去管它们?祭祀祈祷它们离开,可那里本来就是龙的住所啊。我们无求于龙,龙也无求于我们。”于是没有祭祀。
这与一年前子产反对裨灶用祭祀消灾的理由是一脉相承的,祭祀必须按照相关典章进行。
说来巧合,在公元前643年,鲁国都城东门飞来一只海鸟叫“爰居”,当时的鲁国执政臧文仲就举行祭祀,而鲁国大夫展禽就批评他处理不当,因为祭祀是国家的重大制度,有专门的典礼规定,不可随意举行。
29 宽猛相济子产临终嘱咐国政
公元前522年,子产由于劳累而病倒了,他自知将不治,预计郑国执政将交给子太叔。他深知郑国为政的措施与方法,担心子太叔的执政,对子太叔叮嘱说:“我死了,你必执政。只有有德之人才能够用宽政使百姓顺服。其次就不如用严厉的政策。火猛烈,人们望而生畏,所以少有死于火的;水柔弱,人们轻慢而玩弄它,却有很多死于水。因而实行宽政是很难的。”
几个月后,子产的病越来越严重,不治去世。太叔执政,改变子产的严政而行宽政。郑国盗贼因而很多,聚集在萑(huán音环)苻(fú音服)泽(在今河南中牟县),打劫商旅,盗抢财物。太叔很后悔没有听子产的话,致使盗贼盛行。于是,他一改宽政,命令军队围攻萑苻泽,对盗贼全部捕杀,郑国的盗贼情况才有所收敛。
究竟采用宽政还是猛政,孔子有一段精辟的论述:
政策宽人们就会怠慢,怠慢了就要用严厉来纠正。政策严厉会使人们受到残害,就需要用宽政来对待。用宽大调剂严厉,用严厉调剂宽大,政事因此而调和。《诗经》上说:“人民已很辛劳,大概应该少让安康;赐惠中原各国,用以安定四方”,这是说实行宽和的政策。“不要放纵小恶,以约束不良的人;应当制止侵夺暴虐,他们从来不怕法度”,这是说用严厉来纠正。“不急不缓,不刚不柔,施行政令多宽和,各种福禄就到来”,这时候和谐达到了顶峰。
《左转 昭公二十年》:《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孔子听到子产去世的消息,痛哭流涕,称赞子产如古代圣贤,子产之仁爱,有古人之遗风。
子产驰骋郑国政坛32年,担任执政卿21年,他大力推行政治和经济改革,郑国政治局势稳定,人民安居乐业,国力走向强盛,郑国坚持礼义,对大国不亢不卑,晋国楚国这样的强权霸主也不敢欺凌,周边小国对郑国更是不敢肆意骚扰。子产在春秋郑国和中华民族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的足迹和伟大成就。
子产是春秋历史上坚持依法治国的伟大政治家、思想家和外交战略家,他不毁乡校、铸刑书、作丘赋等很多政治纲领和施政措施,为中国历朝政府执政所借鉴,在今天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