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车隆隆的往前走着,轮子和铁轨之间碰撞的声音,就像一节节被砍断的竹子,散落在这空空的黑黝黝的天际。此刻的天是孤寂的时空,风是冰凉的轻语,仿佛这世界,和看的人一般,停留在昨日,不肯出来。
黎浅趴在餐车的桌子上,怀里是双肩包,胳膊下是发黄的红格子桌布,还散发出上一个乘客遗留的食物味道。黎浅带着耳机,望着火车的窗外,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
突然这个桌子对面有了一道阴影,黎浅微微抬了头,来了个红色短发的女孩子。她约莫二十五六岁,身着V领混色亮片毛衣,脖子上系着根红色带子,两只耳朵打着满满的耳洞,黑色的口红厚涂在嘴上,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没有行李箱,只有一个小小单肩包,坐下来后,她用右手撑着脑袋,左手则拿着手机滑动。黎浅感觉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于是赶紧低下头,继续眯着打盹儿。
一阵熟悉的旋律响起,是自己的手机铃声。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呢?黎浅拿起手机,却发现对方也正拿起手机,两个人相视,反应过来。红发女孩噗嗤笑出声来,“好巧,我俩的手机铃声居然是一样的。”
黎浅也很惊讶,这是日本非常小众的一首歌,充满了丧气,实在不像是眼前这个红红火火的女孩子会用的铃声。她也回应着笑了笑,接了电话后很快便挂了,果然这个时候能给自己电话的,不是10086,就是推荐贷款。
红发女孩倒是对着电话聊了一会,只是语气不怎么好,最后狠狠挂了电话,买了两罐啤酒,也不管黎浅要不要,就放了一罐在黎浅面前,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黎浅心里打着鼓,没搭腔,只是不好再趴着,坐起来,有些尴尬的看着红发女孩。
喝着喝着,红发女孩说起话来:“你有没有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
黎浅微微皱眉,红发女孩连忙哈哈笑着说:“我不是说你活着没意思,虽然你看着也挺颓废的,”左手摆了摆,指甲油亮亮的,“我只是一直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我是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世界上?”
黎浅看着这个朋克混搭哥特风格的女生,不由得笑了起来:“你问的几个问题,可都是人生终极问题,一千多年来,哲学家都在追寻这些答案。”
红发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蛋红扑扑的,让黎浅觉得怪可爱,亲近了不少。
“我是离家出走的,太厌倦那个地方了。”红发女孩说这句话时,充满了新鲜感,“你呢?”
“我……也算是离‘家’出走吧……那个环境压抑到想要放弃自己了。”黎浅低声说,看了一眼啤酒,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神。
红发女孩却看出来了,她把啤酒往黎浅那里推了推,狡黠的笑着说:“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进入社会的早,我看你呀,就是压抑久了,不像我,我是觉得那里没有更多让我折腾的地方,无聊。”说完耸了耸肩。
黎浅咬了咬嘴唇,问道:“我真的看上去很颓废,很压抑?”因为自己男朋友,不,前男友也是这么说的。
红发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啊,年纪轻轻,眉毛皱的那么厉害,应该是想的比较多那种吧?我从小就脑子比较简单,有时候真好奇,你们这样读了很多书,想的多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黎浅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好奇的,无非也是迷茫,做一些困兽之斗。”说完又长叹一口气,“我还羡慕你呢,不想太多,想做就做,多自由。”
两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突然红发女孩抓起黎浅的手,兴奋不已:“不然我们玩个刺激的吧?”
黎浅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有些抗拒,但是此时强行抽出手又实在是失礼,只得又皱着眉看着红发女孩。
红发女孩可能由于过度激动,没有注意到黎浅的表情:“我家是你家,玩个这个游戏吧?但是为了避免那种住酒店或者住民宿的感觉,我们要定几个规矩。”
黎浅微微一愣,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对面这个姑娘叫什么呢,可她难得的脑子跟不上嘴:“什么规矩?”
红发女孩终于撒开手,掰着手指说:“第一,为期一个月,不可以中途回来;第二,我们去了各自的家后,只能买内衣、牙刷,我看我俩身型差不多,鞋应该也差不多,我们要共享衣柜鞋柜;第三,嗯,我想想,我们要在1个月内至少认识对方十个朋友,但是我们之间每周只能联系一次,以免想起之前的生活。”
“啊?”黎浅被这一顿安排惊呆了,“你……这是刚想的?”
红发女孩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叫符音,你叫什么?”
“黎浅,哎,不是,你放心我去你家住?”黎浅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方式都和平时不同。
符音开心的说:“我说过我看人很准的,你是个好姑娘,我也是啊,只要你放心我去你家住,我有什么不放心让你去我家的。”
黎浅下意识的拿起旁边的啤酒,喝了一口后狂咳嗽,吐了出来:“咳咳……咳咳……我……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啊。”
“笨蛋,我给你地址和钥匙,我住天芳县,对了,我俩给对方写上一些提醒事项,比如我的花,你记得帮我浇水,快点快点。”符音说着就掏出手机,开始哒哒哒的打起字。
黎浅想想自己住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她一向很注意收拾,贵重的资料证件都锁起来了,电脑手机都在身边,工作辞了,朋友不多,好像也没什么损失,于是便默许了这个操作。
大约半个小时后,符音要了黎浅的手机号,加了微信,将备忘录发给黎浅,上面却只有几句话,无外乎就是哪里有适合逛的夜店,什么花应浇多少水等。黎浅看看自己写的洋洋洒洒几千字,事无巨细,连家里的空调开几度更合适都写上了。
符音看了之后哈哈大笑,此时,刚刚还黑黝黝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片鱼肚白,眼中没有什么大的障碍物,空旷辽远,只有天和云被渗成了绯红色,红色很快褪去,刺目的金光落在眼皮上。
火车到站了,两个女孩,道了别,踏上了去往各自城市的火车。
二、
三天过去了,黎浅终于把符音家里收拾干净。
她下意识拿起手机,想要吐槽一番,但是想到这周还有4天,每周只能联系一次,就默默放下了手机。黎浅深吸一口气,打开符音的衣柜,这彩虹似的样式,也让从来只有黑白灰的黎浅有些脑仁疼。
可是既然开始玩这个游戏,就不能破坏规则,这是黎浅作为一个处女座的原则。但是总要出个门买菜的,总不能像符音一样,垃圾桶里都是外卖盒子。可是这衣服,挑了半天,黎浅终于找了里面最不打眼的一条长裙,尽管裙摆是五颜六色的,尽管露了一大半背,但她选择加上一个套头荧光黄卫衣,至少严严实实了。
鞋子……也是五颜六色的鞋子,好在有一双脏脏破破的帆布鞋,大了一些,那就只能拖着了,反正这样一个地方,也没人认识自己。
黎浅临出门,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镜子,可出奇的是,居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惨不忍睹,反而有些特别。黎浅在镜子前徘徊了一阵,终于选择把常年扎起的马尾放下,右侧别了一个符音化妆台上的小卡子。
黎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她还是有些害怕。走在街道上时,她只敢盯着手机上的地图,突然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抬头,是个……大体是个混混吧。
白色衬衣敞着领口,露出了一截纹身,看不出来是什么,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有着熟悉的烟草味,还有宿醉的味道。
“哎?你这衣服,怎么跟我女人的一样?”这混混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黎浅。
黎浅仿佛被人扒光了丢在马路上一般,脸可见的变红了。她支支吾吾的说:“我……跟符音换了家,就……就1个月……”
混混男眯起眼,拉着黎浅跑到一个还未开门的酒吧里坐下,给她点了一杯苏打水,自己要了一杯血腥玛丽。“给我讲讲吧,这丫头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酒吧有些昏暗,黎浅从未来过,在她眼中,这是另一个世界,可是她今天穿着从来不会穿的衣服,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来了一个从来不可能进去的地方,说起来有些魔幻。
黎浅定下心神后,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明白了,这时候吧台的服务生打趣道:“愈少,你家符音妹子,这是第三次了吧?上次那个姑娘,好像名字是四个字,跟这个姑娘完全不一样。”
这个叫愈少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她呀,被我惯坏了。”随后冲黎浅扬了扬下巴,斜靠在吧台上,“你在这里有任何问题,随时来这里找我。”
说完放下酒杯,揉了揉脑袋,伸了个懒腰,出了门。
黎浅准备掏钱包付钱,却被服务员挡住:“这位小姐,愈少带来的,都记在他账上的。”黎浅微微愣住,问了一句:“这里哪里有超市?我想买点菜。”
服务生似乎有些吃惊,他连忙说:“超市很远,但是离这里两三个红绿灯的地方,有个菜市场,你可以去那里看看。”黎浅冲服务生感激的点点头,便也离开了。
黎浅从酒吧出来后,开始尝试观察这条街道。三三两两的电线在几栋破旧建筑间窜来窜去,晾衣绳也互相打架,衬衫、T恤、内裤、文胸,都裸露在外头晾晒着。
街道上有像愈少那种还未全醒的年轻人,也有骑着三轮车的中年大叔,更有蹦蹦跳跳背着书包的学生们。街边也有老太太们穿着外套,边择菜边开始家长里短。
但是一到晚上,又会有另一场好戏开场,就像昨晚闹腾了半宿的架子鼓,以及大半夜楼下哭喊的喝醉了的人。
这里是个城中村,繁华又落寞。黎浅从小在公寓里长大,虽然家里不算富裕,但也有个百平米的高层屋子。小区有物业管理,刷卡进出门,一块块的绿化用地,涂了黄漆的斑驳全民健身器械。自己直到上大学后,才因为捡了邻居的狗,才认识了邻居的那对阿姨叔叔。
三
黎浅在床上翻了好几轮,终于忍不住了,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黎浅嘛?你大点声!我听不到!”符音在那头嘶吼着,果然在哪里都是夜猫子,这会听旁边的吵闹声,应该又是在哪个酒吧里吧。
黎浅憋着嗓子,尽量喊道:“你出来换个地方说话!”
好一顿交流,符音才明白黎浅的意思。“隔壁动静太大你就直接去打门,骂一顿就好了!他们以为我晚上总不在家的。”
黎浅一听让她去打搅别人不可描述的好事,还要吵架,就心里打鼓,可是这时她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符音,快来啊,到你喝了!”
“你……旁边是……”黎浅仿佛一口气提着下不来,“是李漫?”
符音一边回应那边的人,一边电话里喊道:“是啊,你男朋友也挺逗的,话说,听我的,吵架吵不了就去找我男人,就子夜酒吧的那个最帅的,就是我男人!我不跟你说了,去浪了!”
“喂!喂!”黎浅刚喊出来,又周围扫视一眼,默默挂了电话。
她扑通躺回床上,脑子天旋地转。符音怎么就认识了李漫呢?而且明明是我前男友,怎么说是男朋友?她这么在外面和男孩子玩,自己男朋友不会生气么?
还要,李漫不是一直喜欢乖乖女么,怎么会和符音一起玩的这么嗨?
黎浅的思绪回到一周前,那天她扯断了李漫送给自己的项链,提了分手。她总觉得,李漫在想着改变自己,可是他想要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他总说自己压抑,说自己不快乐,谁说的?!自己这么认真努力的工作、生活,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他指手划脚!
可是,李漫却和符音玩到了一起。黎浅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嫉妒,嫉妒的要疯掉了,还有不屑,因为她觉得,符音的生活简直一片混乱,日夜颠倒。还有疑惑,难道男人都是腻歪了一种口味,就要换一种吗?
“女人才是这样吧?”愈少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尽管黎浅自认为充分考虑到了愈少的生物钟,选择在午饭之后才来,可是似乎还是打扰到了这个人。
黎浅用吸管喝着矿泉水,闷声道:“那你还放心符音出去玩?”
愈少斜眼打量了一番,点了一支烟,袅袅中,开口说:“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成天死绑着,没什么意思,我们互相给对方自由,无论怎么玩,我们都只有彼此在心里。”
黎浅下意识冷笑道:“你这么笃定?”
愈少凑了上来说:“如果不是,那分了就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
“我?我怎么了?”黎浅警觉的看着愈少。
愈少淡淡的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没什么,晚上我带你见一些符音的朋友吧,你会更了解符音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也可能会更了解你自己也说不定。”
黎浅刚想继续问,愈少却摆摆手:“美女,你已经让我少睡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补偿啊?”
“啊?现在也不是吃饭的点,不然请你看展览,这里有没有……”
“成,县里有个美术展览馆,离这里也不远,我开车带你去。”黎浅没想到愈少居然答应的这么畅快,他并不像一个会看展览的人,所以黎浅才提出这样的建议。说实话,黎浅刚刚听愈少说着符音的语气,深深的羡慕和嫉妒,她和李漫之间,似乎永远不可能这样。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车里放着一些欧美小调,黎浅大多没听过,可是曲风是自己喜欢的。
“这什么歌啊?”黎浅问。
愈少回过头看了一眼黎浅,又转过去说:“不知道啊,上次符音走前给我下了一堆这种我没听过的调子,她爱听,我也就跟着听,听着听着还不错,不过她口味变得很快,之前还是rap的。”
黎浅听到自己喜欢的风格,心情好了不少:“那你就这么一直让自己适应她吗?”
“哈哈,妹子,不是我想适应她,而是,怎么说,身不由己的,她喜欢的东西,我不会抗拒,慢慢也就喜欢了,没什么,自然而然的。”愈少咬着一根烟,单手开车,并了几条线,在一个灰突突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四
“你左手边这幅画,就是符音跑出门玩了一个月后带来的,说是她自己画的,看着还不赖吧?”愈少摸了摸鼻子,指着小小的一副彩色抽象画说道。
黎浅极其惊讶,因为她没有在符音家里看到过任何颜料和画册,可是这种风格处处都体现了符音的特质,的确像是她的作风。
“她……学过画画?”黎浅问。
愈少哈哈一笑,“哪有,符音是个孤儿,学都没正经上过几天,她估计是哪里遇见个什么人,顺手教她几招吧,还挺能糊弄人,被我们这馆长看上了,卖了两千块呢。”
黎浅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这幅画,看了很久。愈少也没催她,只是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着。
慢慢的,外头的天变成了橘红色,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烧云铺满了西边的整个天空。远远望去,展览馆外头的马路都被倒映上一层金边。
“走吧,谢谢你陪我走这一程。”黎浅笑着看着愈少,愈少摆摆手,示意黎浅不用客气。
回到酒吧已经是7点,得知今天厨子家里有急事,请假了。愈少抓了抓头发,说:“出去贴广告,说今晚只提供水果和饮品,没有饭菜。”
“不用,我来吧。”
黎浅来到愈少酒吧的厨房,看着这里一片凌乱,她心里有些发麻。于是卷起袖子加油干,半个小时不到,厨房已经焕然一新。
“谁能告诉我晚上都要准备哪些菜?”黎浅系上了围裙,皱着眉问道。
服务生赶紧拿了个菜单送上去,都是些名字唬人但实质很简单的菜。黎浅曾经极少吃外卖,向来都是自己研究菜肴,可是这一年……
黎浅迅速安排了几个人给自己切菜洗菜,然后把没什么用的其他人赶出了厨房。
酒吧正常开业,直到2点。
所有的凉菜也好,小吃也好,仿佛都让客人们很尽兴。黎浅也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毕竟此时,厨房就是她的战场,她好似被人一把从波澜不惊中拉出,丢到了一片滔天海浪中,可凭着那一叶扁舟,竟也搏斗至此。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决定回家休息了,这时浓浓倦意传来,打着哈欠走出厨房后,却发现外面还是灯火通明。大家并没有散。
愈少看到黎浅终于出来了,也知道她发泄完了,便走上舞台,拿着麦克风说:“大家觉得今天的菜肴好不好吃!”
“好吃!”
“那么想不想认识我们的美女厨师?”
“想!”
一阵欢呼起哄中,愈少拉着黎浅走上台。
黎浅很不自在,非常不自在。她一直极其低调的活着,今晚算是出了风头,可这风头她并不想继续下去,怎奈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好硬着头皮。
闪光灯下的她,不知道如何自处,好在愈少并没有难为她:“这是我和符音的朋友,大老远请来露一手给你们看看,让你们说我们符音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这一波恩爱秀的台下人都要扔鞋了,可是黎浅终于不嫉妒符音。长久以来,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很平凡,平凡到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学习好,有一份看似稳定的工作之外,一无所长。
如今她发现,原来走出自己的圈子,竟也能遇上这么多的惊喜和美好。愈少把黎浅又拉下台,坐在一堆狐朋狗友之间。黎浅虽说并不排斥了,但依旧有些局促,甚至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
旁边的一位漏肩美女笑嘻嘻的凑过来说:“你做的菜真的好好吃,你知道吗,这里以前都没有菜吃,只有酒水的,今天也是破天荒了。”
“啊?没有菜?可是……”黎浅陷入疑惑中,刚想追问一句,愈少连忙说:“听她瞎扯,她管不好吃的,都不叫吃的,所以说我这里没菜吃,老子白给你每次打折了!”
美女耸耸肩,笑着连忙喝酒说:“是是是,愈少大爷大人有大量,不跟我小屁民一般见识,不过话说符音这死丫头,这次还算靠谱,上次居然找了个大老爷们回来。”
黎浅一听感兴趣起来:“她跟一个男人换了住所?”
美女点点头说:“是啊,这不胡闹么,我们几个人陪那哥们喝了几圈,就送走了,也是愈少脾气好,宠的不成样子!”
美女说着仿佛恨铁不成钢,可黎浅从中看到的满是戏谑,其他几个人也凑过来,七嘴八舌的数落符音。
愈少都是笑眯眯的听着,末了来了一句话:“今天看黎浅在这里,你们还给符音留了点面子呢?往日里简直就往死里怼啊,继续继续,对了,小甜甜,你那个关于符音为了尝试能不能在海里漂起来,结果被鱼咬了的故事,才说了8遍,不够啊,继续说呗。”
“要死啦!”另一个涂着大红唇、超短裙的胖妹子娇嗔的说道。
这些人,在曾经的世界里,黎浅绝不会想到跟他们能有什么瓜葛,可如今能这样一群人喝酒,她一个人喝苏打水的情景,好像做梦一般
黎浅抿嘴笑着说:“你们……跟想象的很不一样。”
“其实我们吸大麻的。”一个画着眼线的骚气男默默的凑过头来,阴险险的说。
“嗯嗯,我们还打架斗殴的。”另一个黄毛附和道。
黎浅稍微一愣,笑着说:“若是朋友,倒不必事事一样,求同存异就好,你们注意别被警察抓了。”
愈少也是笑道:“就他那穷酸样,能买得起么,少听他吹牛逼!还有那个,人家还没过来你就跑了认怂,谁跟你斗殴。”
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黎浅抿着嘴,叫了杯鸡尾酒。愈少却拦住了,给她换了杯度数更低的果酒。
“喝这个吧,那个太烈。”愈少冲黎浅笑了笑,这笑容有些熟悉。
虽然果酒度数低,可黎浅还是醉倒了,怎么回去的不知道,总之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的通话记录中,居然有拨给一个137打头的电话。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有那么一瞬想赶紧打电话过去确认。可是很快她就笑了笑,李漫可能不知道打过去的是谁吧,没关系,老娘缺了你又不会怎么样,好聚好散。
五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黎浅认识了十个符音的朋友,她开始担心起符音来,因为自己的朋友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十个。
黎浅按照符音的喜好买了几套衣服,这不算违反规定,因为这衣服符音一定都喜欢,而现在,黎浅也喜欢。
黎浅给符音手绘了一套简易菜谱,她告诉符音,愈少其实心底里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不过遇到了符音,愈少就只喜欢符音。可偶尔做一道小菜,愈少会欢喜很多。
黎浅还把这个她从未来过的县城,全部走了一遍,有时候是愈少陪着,有时候是小甜甜,有时候是其他人,当然也有自己骑自行车瞎晃荡。她从未感受过,原来有人陪着,这个人哪怕不是爱人,只是朋友,或者是自己跟自己彻底独处,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独处,并不等于孤独。朋友,并不仅仅是微信那头。
黎浅和符音约好,各自回到自己的家,回家后再视频聊聊这些天发生的事。愈少带着黎浅来到一条小溪边,那里放了两根鱼竿。
“符音喜欢钓鱼,你看她平时疯疯癫癫的,其实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这时候就会一个人扛着鱼竿过来,但是总是鱼饵被吃没了,鱼一条都没有。”愈少笑着说。
黎浅噗嗤一笑:“她那是姜太公钓鱼,不久钓到你了么?”
两人就在黄昏下,安静的度过了这一个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晚上的一场狂欢发生在子夜酒吧,黎浅想,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也许就只是这一场萍水相逢,不过感激遇上的这些人,让她找回了很多东西。
到了熟悉的车站,黎浅忍不住扫视了一周,虽然明知道结果是这样,可还是会失落。还没打开门,却发现门上夹着一封信。还有很大的字在信封上写着:“看完再开门。”
“黎浅,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至少有三个月。我和李漫是网友,我和你的相遇,是他安排的。他对我说,虽然你和他提了分手,可他希望你能遇到另一个自己,然后你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的生活其实一片混乱,可是我有一批给我勇气的人,还有一个我想回去随时能接纳我的地方。我希望这一次,你能真的接受自己,那个心底的自己。 符音。”
黎浅缓缓抬起头,很多事情逐一浮现。
符音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自己读了很多书,愈少车上的熟悉歌曲、小甜甜说子夜酒吧从来不提供菜肴……
门开了,黎浅知道谁在门后。灯还没开,她用手盖在灯的开关上,冷冷说:“你写的信,让符音重新抄的吧?”
熟悉的怀抱环住了黎浅,她满脸泪痕的捶打着李漫,“让你骗我!分手!”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