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273： 汉纪（四十六）
汉桓帝下诏书，封陈蕃再次担任光禄勋，封杨秉为河南尹。单超哥哥的儿子单匡担任济阴太守，依仗权势贪污受贿，兖州刺史第五种派从事卫羽收捕，查获赃款五六千万。第五种立即举报单匡，同时弹劾单超。单匡在万般无奈之下，派遣刺客任方行刺卫羽。卫羽察觉到其阴谋，于是收捕了任方，把其押送囚禁到洛阳。
单匡考虑到杨秉肯定彻查这事，就密令任方等人越狱逃走。尚书征召杨秉问责，杨秉回答说：“任方等人犯下不赦之罪，其元凶就是单匡。臣请求用槛车征召单匡审查，如果单匡能够被绳之以法，那么逃犯马上就能被捕捉到。”
最后杨秉因犯人逃走，被罚到左校服劳役。
这时，泰山贼寇叔孙无忌进犯掳掠徐、兖两州，州郡中不能征讨，单超借机陷害第五种，第五种被流放到朔方。单超的外孙董援担任朔方郡太守，怒气冲冲等待第五种来到。
第五种的原属吏孙斌知道第五种前往肯定会死，就带领侠客日夜追赶第五种。 在太原终于赶上，劫夺第五种返回，随后亡命数年，碰到天下大赦得以幸免。第五种是第五伦的曾孙。
这时，汉桓帝的封赏逾越礼制，宫中的宦官受到汉桓帝极度宠幸，陈蕃上书劝谏说：“诸侯象征着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在地上对应着封国，负责藩蔽朝廷。按照高祖皇帝的约定，非功臣不能受封为列侯。臣听说，陛下想要追尊河南郡大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为列侯，还要为尚书令黄儁的先人续封爵位。没有功劳的得到了封赏，没有能力的得到了官职，导致一门之内多人受封。最近的天象失去法度，阴阳错谬。臣知道，陛下封赏的决定已经作出，臣现在再提起此事于事无补。但是，臣依然希望此后陛下要适可而止。另外，有几千采女人住在宫中，她们每天锦衣玉食，脂油粉黛，花费无数。俗话说：‘盗贼不光顾有五个女儿的家庭。’意思是说女儿过多，为了置办嫁妆，会让家中贫困。现在后宫的女子难道不正加重了国家负担吗？”
汉桓帝采纳陈蕃的建议，释放五百多名宫女，但仍然赏赐了黄儁关内侯爵位，封邓万世为南乡侯。
汉桓帝有次随口问侍中、陈留人袁延：“你说朕是什么样的君主呢？”袁延回答说：“陛下是汉室的中等君主。”汉桓帝再问：“为什么这样说呢？”袁延回答说：“尚书令陈蕃担任要职时，百姓受到教化。中常侍黄门干预朝政，国家混乱，所以知道陛下可以人与善，也可以和恶人相处。”汉桓帝说：“当年朱云为劝谏当场扯断宫廷栏槛，现在袁侍中当面指摘朕的过失，我也要像孝成皇帝那样聆听教诲。”
汉桓帝马上封袁延为五官中郎将，后来累计升任为大鸿胪。这时，客星在帝座运行，汉桓帝秘密询问袁延。袁延借机呈上密封的奏报说：“河南尹邓万世是陛下的原来旧友，因此被封为通侯，恩重超过公卿，其恩惠超过宗室。陛下经常召见邓万世，和他一起博弈游戏，上下位置受到亵渎，有损于陛下应有的尊严。臣听说过，陪侍在帝王身边左右的人，是用来咨询朝政大德的。和善人同处，就会经常听到善言；和恶人交游，就会逐步生出奸邪之念。希望陛下远离阿谀谗佞之人，接纳忠贞之士，剔除身边左右的权臣，警惕宦官蒙蔽。这样一来，就会善行日渐积累，消除奸恶，那样就能去除灾异了。”
汉桓帝没有回复其奏报，袁延借机以有病为由上表，被免职返回家中。
160年春正月丙申日，汉桓帝宣布大赦天下，下诏书寻找李固的后嗣。当初，李固被诏策免职后，知道无法避免灾祸，就安排自己的三个儿子李基、李兹和李燮返回家乡。李燮这年才十三岁，他的姐姐李文姬是同郡人赵伯英的妻子，贤良而有智慧，看到三人返回，就猜测到了事情不妙，默然独自悲伤说道：“李氏要被灭了！自从太公以来，我们李氏积累仁德，为什么会遭遇此祸呢？”
李文姬秘密和两个哥哥谋划，预先藏匿起李燮，对外说其已经返回京师，人们都相信了这个消息。不久灾祸来到，郡中派人收捕李固的三个儿子，两个哥哥遇害。
李文姬告诉李固的学生王成说：“先生一向秉持公道，有古人的志节，我现在把我父亲的六尺孤儿托付给先生，李氏的存灭，全在先生了。”
王成带着李燮顺江东下，进入徐州界中，让李燮更改名姓后当了一家酒保，他自己在集市中靠占卜算卦为生。他们对外装成不认识的样子，暗中保持往来。
十多年后，梁冀被诛杀，李燮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酒家，酒家准备车辆厚礼护送他返回京师洛阳，李燮全不接受。他返回家乡后，替父亲补办丧礼。姐弟相见后抱头痛哭，其悲情感动了身旁的所有人。
李文姬告诫李燮说：“我们祖宗祭祀血食差点灭绝，弟弟你现在万幸活了下来，难道不是天意吗！应当谢绝众人，不要轻易和这些人来往，小心谨慎，不要说出对梁氏的一句坏话。因为一旦涉及梁氏的事情，就会牵连到主上，祸事又会重新到来。咱们只要引咎自责就行了。”
李燮听从姐姐的教诲，行事小心谨慎。后来王成去世，李燮以礼安葬，感伤王成对自己的旧恩，每年四时节气都把王成的灵位摆设到上宾进行祭祀。
丙午日，新丰侯单超去世，汉桓帝赏赐东园棺木，棺中有玉具，追赠侯爵将军印绶，由使者主持办理丧事。在下葬时，朝廷征调五营骑士、侍御史保护丧车，将作大匠修筑坟墓。
后来，四侯更加横暴，天下流行这样的话：“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惰。”他们都争相大建住宅，楼观壮丽，穷极技巧，用金银毛织品装饰大马。还娶了很多良人美女作为姬妾，都打扮得华丽奢侈，程度比拟于宫人。他们的仆从都乘坐车马，列骑随从。他们的兄弟姻戚都是州郡大吏，鱼肉百姓，和盗贼没有什么区别，其暴虐遍布天下。百姓无法忍受，所以很多人去做了盗贼。
中常侍侯览和小黄门段珪家在济阴，都在济北边界置办田产，其仆从宾客侵扰百姓，抢劫行旅。济北国国相滕延把他们全部收捕，杀掉几十人，暴尸于道路。侯览、段珪怨恨到了极点，把这事报告汉桓帝。汉桓帝以滕延多杀无罪之人为借口，征召到廷尉府，免掉其官职。
左悺的哥哥左胜担任河东太守，皮氏县长、京兆人赵岐，因与宦官亲戚同时做官为耻，立即辞职西归。中常侍唐衡的哥哥唐玹担任京兆尹，平时和赵岐有矛盾，马上收捕赵岐的家属宗亲，用重法陷害他们，全部诛杀。
赵岐随后到四方逃难，没有不经历的地方，他隐匿姓名在北海集市中以卖饼为生。这时，安丘人孙嵩感觉他不是平常人，同车返回家中，把赵岐隐藏到家中夹壁中。后来唐氏都被灭掉，碰到朝廷大赦，赵岐这才敢出来。
闰月，西羌余部又与烧何大首领一起起进犯张掖，早晨逼近校尉段颎的军兵。段颎跳下马与敌人大战，双方杀到正午时分，汉军刀折箭尽，羌人也被迫撤退。段颎随后追击，且战且行，昼夜不停攻击，靠割肉食雪充饥，连续追击四十多天，一直到达黄河的源头积石山，段颎出塞两千多里，斩杀烧何羌大首领，迫降其余部后返回。
五月甲戌日，汉中山岭崩塌。
六月辛丑日，司徒祝恬去世。
秋七月，汉桓帝封司空盛允为司徒，封太常虞放为司空。长沙蛮夷造反，屯驻益阳，零陵蛮夷进犯长沙。
九真余部贼寇贼屯驻日南，部众转为强盛，汉桓帝诏令再封桂阳太守夏方为交趾刺史。夏方平时威德恩惠显著，冬十一月，日南贼寇两万多人，相互到夏方处归降。
勒姐、零吾种羌包围允街，段颎进击把其打败。
泰山贼寇叔孙无忌攻杀都尉侯章，汉桓帝派遣中郎将宗资征讨击败。汉桓帝诏令征召皇甫规，封为泰山太守。皇甫规到任后，广设方略，贼寇全部平定。
161年春正月辛酉日，南宫嘉德殿发生火灾。戊子日，丙署着火。天下发生大瘟疫。
二月壬辰日，武库发生火灾。司徒盛允被免职，汉桓帝封大司农种暠为司徒。
三月，太尉黄琼被免职。夏四月，汉桓帝封太常刘矩为太尉。当初，刘矩在担任雍丘县令时，以礼法教化民众，民众有争执诉讼的，刘矩就把他们引导到面前，当面训诫，告诫他们有了矛盾必须忍让为先，不要动不动就打官司，让他们先自我反省。争执诉讼者听了刘矩的话后，顿感惭愧，就放弃打官司的念头。
甲寅日，汉桓帝封河间王刘开的儿子刘博为任城王，以继承刘开的继嗣。
五月辛酉日，有颗彗星出现在心宿星中。丁卯日，原陵长寿门发生火灾。己卯日，京师洛阳降下冰雹。
六月，京兆、扶风和凉州发生地震。庚子日，岱山和博县的尤来山一起倾斜断裂。己酉日，汉桓帝宣布大赦天下。司空虞放被免职，汉桓帝封原太尉黄琼为司空。
犍为属国蛮夷劫掠百姓，益州刺史山昱进击将其击败。零吾羌和先零诸种羌一起反叛，进犯三辅地区。
秋七月，京师洛阳举行祈雨仪式。汉桓帝诏令减少公卿及其以下官员的俸禄，借贷王侯一半的田租。估钱出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其数额各有差别。
九月，司空黄琼被免职，汉桓帝封大鸿胪刘宠为司空。
刘宠曾经担任会稽太守，他废除那些繁琐的规章制度，禁止部属扰民等不法行为，郡中实现大治。刘宠被征召封为将作大臣，山阴县有五六个老翁从若邪山谷间出来，每人拿上一百钱送给刘宠。刘宠安慰他们说：“各位长者何必这样呢？”他们回答说：“山谷里无知识的人，从没有见过太守。过去的太守在任时，派官吏到民间搜求财物，白天黑夜不断，有时狗叫通宵，百姓不得安宁。自从您到任以来，夜里听不见狗叫声，百姓看不到官吏。我们年老难得碰到太平盛世，现在听说您要离任而去，因此我们特地前来奉送。”
刘宠说：“我的施政哪里能像您们长者所说的那样呢？您们辛苦了啊！”他从每人的钱中挑了一枚大钱接纳。
冬，先零、沈氐羌和各羌人部落进犯并、凉二州，校尉段颎率领湟中义从兵征讨。凉州刺史郭闳贪图和段颎分享军功，一再阻止段颎行军，段颎不能前进。义从军兵服役时间日久，也非常恋旧，全部起来反叛返回。郭闳把罪责推给段颎，段颎被征召逮捕入狱，判处前往左校营服劳役。
汉桓帝封济南相胡闳接任校尉。胡闳没有威势谋略，羌人又蠢蠢欲动，攻克汉军营坞，转而相互招引，侵犯北部各边郡，势力转为强盛。
泰山太守皇甫规上书说：“现在，泰山郡的奸猾大贼已经荡平，郡界恢复平静。臣听说羌戎再次叛乱。臣出生在西部，在邠、岐一带长大，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在当初，臣在西部担任郡吏，曾两次经历羌戎叛乱，也曾经向朝廷上书劝谏，有误猜中的言语。臣一向患有疾病，担心年龄已大，不能再报效朝廷，现奏请辞去太守职务，作为朝廷使臣，乘坐一辆单车，来往于三辅地区，向百姓宣示国恩。凭借臣对地形的熟悉和西部民情的了解，协助汉军平叛。国家处于危急之中，臣坐看汉军平叛已经有几十年了。从鸟鼠山到东部泰山，汉军出征所犯的毛病大同小异。全力镇压不如抚恤安慰；以孙、吴兵法征剿，不如劝勉百姓奉公守法。前车之覆未远，臣真心希望，在治理百姓问题上朝廷能够改弦更张。臣在此越职谏言，略表区区忠心。”
汉桓帝下诏书，封皇甫规为中郎将，让他持节督导关西军兵征讨零吾等部。十一月，皇甫规进攻羌人，把其击败，斩首八百级。先零各羌人仰慕皇甫规的威信，相互劝降的有十多万人。
黄其军
作于2025年6月8日（古历乙巳年五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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