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场烟火,也曾盛开过

——电影《我爱你》观影有感



(一)爱如黄昏,渐晚渐浓

“看《我爱你》时,请多带点纸巾!”一句温馨提示,把观影的胃口吊到了半西空。

撕开大幕,塑料瓶、旧纸板、破小区、窄街巷,一条馊臭霉变的老街随着腰缠麒麟鞭,脚蹬三蹦子的常为戒(倪大红饰)呼啸而来,佝偻着腰去拾掇一地废品的李慧如(惠英红饰),在破败的人生际遇里惨淡的拍打着人世间残存的念想。

感谢导演韩延,在高歌猛进、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光影里,不忘引导着观众低下头去直面惨淡的人生,解剖时代的痼疾,探寻疗救的处方。

自媒体上天价彩礼,高房价,节节攀升的婚庆费用,甚嚣尘上,压榨得80后、90后瞠目结舌,迟迟不敢步入爱情的坟墓——婚姻殿堂。另一边却围绕着广场舞天团,坏人变老了等社会问题,吵吵嚷嚷,拉低普通民众的道德底线。

舞弄着文案、短视频,长枪短炮,翻身文奴粉墨登场,尽享自由的狂欢。而与智能科技渐行渐远,逐渐失去话语权的老年人,像一块乔迁新居后的破抹布,蜷缩在城市破旧的角落,固守在荒僻的乡村,在诸神的黄昏里苦苦煎熬着最后的时光。衰老、疾病、生存、苦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老年人的世界哪里有岁月静好,有的是日夜操劳,躲不开的风雨飘摇,幸好有彼此依靠。

爱情,本世纪的稀缺资源,在苦难的压榨下却并未消失,像一盏微弱的烛火,点亮着,温暖着饱尝人生苦难,余生还在奋力攀爬两对老夫妻:常为戒与李慧如,谢定山与赵欢欣。看见他们四人在水管下尽情狂欢,我仿佛梦回景洪泼水节、沧源摸你黑,再一次感受生命本源中那股原始激情,喷涌绽放,肆意疯狂。抹抹眼泪,蹭地站了起来,鼓掌致意,静听周围,唏嘘啜泣。

黑暗中估计每一个人都在哭,初哭略懂片中意,再哭已是片中人。难道她们在哭易逝的青春,在哭悄然而至的暮年,在哭父母的酸辛,在哭懊悔的疏忽……两对老夫妻,整理衣衫后手挽手肩并肩,一起诠释着情爱的真谛——遇见你,走到底!

感谢韩延导演,没有撕心裂肺的极度渲染,用青春的外壳包裹着爱情,让倪大红开着三蹦子,载着惠英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在公园的各个景点,呼啸而过,在黄昏里肆意涂抹着爱情最初的色彩,尽情打卡,也让观众含泪笑着,一起欢呼。

那一刻,仿佛又看见青涩的黎明吹着口哨,自行车载着张曼玉,在呼呼风声里唱着: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二)大象知归处,小鸟向自由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直面生死,谁又能避开归途?大象老了,预感时日无多,会悄悄离开象群,走进密林深处,静卧深林,形成“象冢”。

一语成谶,老常的一番解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让饱受疾病痛楚折磨的山哥夫妇下定决心,为了给子女保留最后的体面,把安眠药研磨成粉,一起喝下去,关闭门窗,打开煤气,制造一场意外死亡的假相。然后双手紧握,躺在床上,静待死亡的降临。

含着泪,触目惊心地看着梁家辉与叶童安静地制造着这一场意外,坦然安详地走向归途!片中人寂然无声,观影人已唏嘘啜泣,一刹那的惊心动魄,心中已过万重山。

曾几何时,父母在子女面前开始活得日渐卑微,做事小心翼翼,开口欲言又止,家庭聚会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再也听不见高声喧哗,看不见开心笑容。

影片中山哥的儿媳妇手持现代文明的消毒剂,无情地践踏着父母的尊严,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惨遭遗弃,似乎成了压倒山哥生存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多时候,我们自以为是的文明习惯,赤裸裸地撕下了三代人温情的面纱,顾影自怜,这么多年除了无休无止的溺爱孩子,我们还学会了什么?

看着一代粤剧名伶仇老师,固守着一道从未打开的心窗,终日沉溺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让一笼一笼的鸟儿陪着她,一起成为往昔爱情的殉葬品。

三千芳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短短一生,主人公常为戒的努力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悠,为了紧跟时代潮流,他紧跟时代潮流,满口网络词汇,为配合孙子,练成游戏高手,孙女一语警醒梦中人,你一生在努力地讨好现实,讨好时代,讨好儿女,但你最应该讨好的却是自己。

终其一生,努力的意义不正是认识自己。山哥走了,在他儿女们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场孝宴上,悲愤至极的常为戒挥舞着麒麟鞭,一鞭一鞭撕扯下不孝子的遮羞布,鞭笞着每一个观众的良心,敲打出一连串的社会问题:贫富差距、社会歧视、居家养老、失能病人的照料、安乐死……

酣畅淋漓的这一波神操作,不乏浪漫主义的理想化,但也引爆了下一轮社会思潮,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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