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晴朗的天氣已經持續多天,陽光溫暖而不酷热,镇上的人们大多只着长衫,远处几个种庄稼的汉字甚至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背部,上天一直眷顾这个小小的村落,小镇的人们种粮食瓜果收成都不错,所有才能自给自足,与人无争!
今天赶集,小夭有点无奈的看着摊前的雨伞,爹爹也真是的,明明是大晴天,他非得让我出来卖伞,这天气除了员外家的小姐会买伞遮遮太阳,其它人哪里会买呢?待会儿我就偷偷溜回去酿我的桃花酒!
很久后我回忆起那一天的情境,真想狠狠责怪那一天的突变天气,如果不是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走了我立在摊前的雨伞,我想我,不会在人群中看见你,看见你走在古镇街头,紫衫折扇,看到什么感兴趣的,都一一掏钱买下,只要你走近哪个摊位,哪个摊主的脸上就笑开了花,一看便知是出门游玩的贵公子,误入了这桃花源!
那一天的风真大啊!吹落了隔壁卖菜王婶的草帽,吹掉了她小孙子的风车,也吹得街道两旁的桃枝乱颤。花瓣漫天纷飞,像是下起了桃花雨,飞扬的尘土,渐渐迷了我的双眼,我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待我再睁开眼时,你已经在我面前
你问:“姑娘,你的雨伞怎么卖?”
我答:“不是还没下雨么?”
你笑着说,看着天气,很快就要下雨了,姑娘,你知道哪里有客栈吗?
我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客栈的
那请问哪里有地方可以投宿呢?我付双倍的价钱
我想起前天爹爹还跟我说,过段时间攒够了钱就买一套上好的酒具,这从天上掉下来个财神爷,爹爹肯定要高兴坏了!
于是赶紧收了摊,带着你拐进了集市旁的小路,你也不多话,从我手中接过重的物品,静静的跟在后头,走了很久,我指着前方最大的一片桃林问你,你看到了吗?我的家就在那片桃林的最深处!
你来的时间刚好,正是桃花盛放的时候,十里桃林花似雪,粉白的有之,粉红的有之,一阵风起,花瓣随风而落,有些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轻轻落在我的肩上,有些在风里翻飞如蝶翎翩跹,就是不肯落下。
大风吹开了遮住太阳的云层,之前风雨欲来景象早已被阳光驱散,金色的余辉洒在桃林上空,像是为它镀上了金色外衣,如梦亦如幻
走在桃林里爹爹砌的青石路上,听到你在后面问,姑娘,你家真的太美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桃花,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敢问姑娘芳名?
我爹爹叫我小夭,你也叫我小夭吧!
小夭姑娘,你家里地方大么?有几间房?
放心反正不会让你睡柴房?
姑娘,你家里是你做菜吗?厨艺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吃,反正镇上也没有饭店!
姑娘......嘘,“闭嘴,再问问题今晚你就住柴房”……
第二天的清晨,我挎着竹篮气呼呼的在林子里摘着桃花瓣 ,哼,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跟爹爹打成一片, 昨夜刚到家里吃完晚饭,爹爹就邀你和他对弈,晚上两人还畅谈到深夜,把我的桃花酒都要喝光了!我好不容易才酿了一坛呢!
不过你也说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你说外面的人都叫你九哥,本是中原商贾大户最小的儿子,却不喜从商,从小喜欢读书和游历,这次顺着沅江一直往下,昨天到达了我们这个小镇
你说这些年外面战乱频繁,天灾亦不断,好多人流离失所,一路走来,哀鸿遍野,这里是你到过最美最祥和的地方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你仿佛忘了要走似的,每天不是和爹爹煮酒论剑,就是找各种食材做美食,我们在清晨采摘还滴着露水的桃花瓣,
做成桃花羹,还寻来了山中很多野菜,傍晚在厨房鼓捣一下,就是一份色香味俱佳的下酒美食。
晚上我还在酿酒的屋子里忙活,抬头忽然见你微醉的倚在门框,笑眼盈盈的看我,我的脸忽然就红了,你说,小夭,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九哥,酒量不好就要少喝,你看都说胡话了吧”
没有,我没骗你,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我没有再回答,但那一刻我在酒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眉眼里已是藏不住的笑意,如含苞待放的桃花,努力开成最美的模样,我想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会记住那一晚的月光,以及月光下身着紫衣的你深情的模样
第二天清早,刚起床爹爹就在门外等我,他说“小夭,桃花花期已经不长,你今天再去采集一些花瓣,酿制最后一批桃花酿”
下午我踏着斜阳哼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九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接过我的花篮,我寻遍所有的房间也不见他,看到爹爹在门口劈柴,我随口问他,爹爹,九哥去哪里了?是去后山了吗?
不是,他已经走了,回中原了
什么?我手中的花篮应声而落,爹爹,为什么?
哎,爹爹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他昨晚向我求娶你,说他准备回中原了他想带你走?!
我……。他……。我低着头,无法言语,爹爹摸了一下我的头,小夭,你很清楚,你是花妖,当桃花将谢,你就要舍了这人身,待明年三月桃花再开才能再现人间,桃花的花期只有49天,你跟他的缘分也只有这一个月!我昨天已经跟他说清楚,我说你早已经许了镇上的人家,四月就要成婚,他什么都没有说
早晨拿了他的折扇跟我道别后就离开 了!
我死命咬住下唇,不然眼泪掉下来,是啊!我是这桃林中的花妖,桃花凋零的日子,就是我要离开的时候!
可是爹爹,我要是觉得不够呢?爹爹大怒。糊涂!人间再好也只是短短一瞬,你是要做无拘无束的花妖还是连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凡人?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应该 清楚,他于你,注定只是路过!
今夜月色如银,我躺在桃枝上看星星,看到一个个小光点挂在黑色的帷幕上,心想如果做成衣裙应该很美吧,我抿了一口桃花酿,酿酒的技艺又精进了呢,
这酒香淡而性烈,入口虽是淡淡的,后劲可大了,如果九哥你还在的话,估计会喜欢!
不过你已经离开半个月了,桃林里的桃花大部分已经落尽,偶有稀稀拉拉几朵也分散在各个枝头,桃叶一出,整个桃林开始郁郁葱葱,我虽然也喜欢绿色,可我的灵力全靠桃花来凝聚,现在身子明显虚弱了,只靠这桃花酒勉强维持,真的要离开了!
小夭!爹爹在树下叫我
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走,这次在人间停留太久,我们要赶紧回钰山了
爹爹,你来桃花镇以前去过别的地方吗?
当然去过,我年轻的时候曾游历于大荒,天南地北走过不少地方
那我也想试试,爹爹,我想去外面走走,从我出生后,一直在钰山长大,后来搬来桃花源。除了镇上和钰山,我哪里都没去过!
爹爹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夭,桃妖如果想离开桃林,必须封印所有的灵力,你失去灵力就失去所有依仗,外面的世道这么乱,你变成一个凡人,在外面行走有太多未知的危险,爹爹不放心的!
没事的爹爹,我这么聪明,一般人不能把我怎么样,再说我熟知百草,进可以治病,退可以自保,想要把百草变成良药还是毒药全在我一念之间
爹爹,我心意已决,如果我不出去看一看,我不会心安,无论在哪里生活都不会开心!
哈哈哈 爹爹听完朗然一笑,我的女儿我自己还不了解,你不就是想去找他吗?你出去一趟也好,路只有自己走过,才会知道路有多长!今晚我就封印你所有的灵力,明天我一个人回钰山,你就按照你意愿,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上次我们聊天时,他曾透露,他的家在武安,这是他留给我的地址!
十多天后之后,沅江边,夕阳似火,杨柳如烟,春色早已弥漫了大地,百花丛中一个少女正背着包袱慢慢前行
此时正值傍晚,附近的村落偶尔有炊烟升起,不知道因为战乱还是天灾,一路走来只见到稀稀落落的人家,有部分房子周围已经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已经荒废很久!小夭带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样子这里离长安还远着呢
摸了摸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在看看手里最后两块饼,小夭决定去河边洗洗脚再享用晚餐,河边大多是泥泞的小路,这些天连续赶路鞋子早就分不清颜色了!
找到一处江水水较浅,又没有荆棘的岸边,小夭小心奕奕的取下包袱,把两个饼轻轻放在包袱上,又从远处找个块石头垫着坐下,把双脚放进江水里,呼,真舒服,江水已经回暖,一点也不冷,远处江面有几只水鸟正在觅食,时而从天空俯冲直下,潜入水中,时而在沅江的上空盘旋鸣叫!
忽然小夭感觉背后有人影闪过,回头一看,不远处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正从她身后跑过,原来是小孩啊!小夭笑了笑,仔细一想,忽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包袱,果然包袱上的两个饼已经不见了!
小夭赶紧拎着包袱提着鞋去追,两个小孩一看有人追来跑得更快了,很快就消失在房子后面!小夭又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栋农舍,屋顶隐隐有炊烟升起,“有烟火说明肯定有人在做饭,她赶紧快走了几步,心想可算找到人可以问问路了”
这是一栋坐落在溪边的木房,左右一共三间,一边的墙壁有些倾斜,用两棵大树勉强撑住才不至于倒塌。房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小夭才刚跨过堂屋的门槛。就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只见一位穿灰布衫的中年男子正拿着蒲扇蹲在墙角,脚边是一排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土陶罐,想必罐子里都是中药。他看到小夭,先是一愣,赶紧站起来
“姑娘,你找谁?”
“噢,我只是想知道这里是哪里,离武安城有多远”
“姑娘不是本地人吗?从哪里来?”
"我从武陵桃花源来,已经在路上走了半个月了,想去武安找个朋友”
“这里离武安还有几百里,姑娘如果不是本地人还是赶快走吧,你现在的位置是彭州,这里到处都在闹瘟疫,留在这里太危险”
“原来是这样,这里的村民都离开了吗?我一路过来看到很多房子都是空的”
“是的,只要能走得动的大部分都离开了,剩下的老的,小的,已经远离水源,躲进了附近的深山里,”
“那你为什么没走呢?”
“我姓方,名正海。是这个镇的郎中,家族世代为医,这种关键时刻我不能走。我已经和夫人一起,熬了半个月的中药了,每天按时分发给还没离开的村民,明玉,你出来一下,家里有了客人”
“欸,来了”里屋里一位身材娇小,身穿青色衣衫的女子挑着门帘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陶罐
“好标致的姑娘,我刚刚在里屋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现在这里到处都是难民,姑娘,你快往前走吧,不要停留在这里,万一沾染瘟疫就麻烦了”
小夭一时有些游移不定,她想走,想快些去到武安,但她想起出门时爹爹和它说的话,“小夭,天地万物本是共生关系,人类也好,花草树木也罢,都是天地间的一份子,花妖修成人形极为不易,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心怀善意,扶弱助小”她顿时有了决定
“请两位医师带我去看一看村民吧,我虽是女子,却也略通医术,医者仁心,既然来到此地,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方正海叹了一口气,姑娘的勇气,方某佩服啊,只是这场瘟疫,来得奇怪。我已经换了三个方子,病情还是没有完全控制,你在也好,说不定会有转机,只是幸苦姑娘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一看村民”
说罢方正海叫上了明玉,一行三人往西边的大山中走去。这里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