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
——写在2016年父亲节
父亲走了，犹如一场融化了的雪，走得悄无声息。母亲说父亲老实一生，辛苦一生，坚持要按农村旧制，给父亲做一场法事。我理解母亲，虽然我是不信的，知道父亲也是不信的，但对于母亲而言，却是送父亲最后一程的归结。
法事结束后，执事人员送来一本小册子，全手工毛笔笔录，薄薄的几页，封面上赫然写着“云横秦岭”。
我潸然泪下。
我不知道别家的老人故去时，这种小册子上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些道士、法事人员对云横秦岭怎么理解，懂不懂这一典故的意思和出处。
我的心在不停的下坠，我知道后面的三个字是“家何在”。是父亲不在了，家就不在了？还是父亲从此就没有家了？作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当年写下这句诗时，可能不会想到后人竟会如此应用。暂不论传说中的八仙之一韩湘子是真是假，我倒是相信他与爷爷韩愈在蓝关相遇这一说。其场景足以催人泪下：大雪之后，朔风中，一匹瘦马，驮着一位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人;一青年拱手拜立，老人的影子随即就被旷野清冷和黝黑的群山所吞没。。。。。真个是凄凄冷冷戚戚。若干年后，这一幕被曹雪芹化作了江边，也是雪后，身披猩红斗蓬的儿子给坐在蓬船中的父亲跪拜。
可我现在却是反的，人家起码是父子能相会，可我的父亲却前路渺渺，天人两隔。是暗示将来我与父亲的相会还是描述眼前的现实？巧耶命耶？曾记得看到过一本书上说，人死后都会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每一个灵魂都会变成孤独的存在。我可怜的父亲，他会不会变成一个特别寂寞的灵魂，在无边的黑暗里永久那头回家的路？
我很清醒的知道父亲以后是见不着了，也很明白人再无复生的可能，可就是忍不住要想：这难道就是冥冥中的天意？那么我可怜的父亲又去哪了？劳碌一生、辛苦一生的父亲到最后时刻也未能留给我们一句话，未必这道士们真的有法术能推测到或预料到什么事？
想想无非荒唐，我是唯物主义者，好歹也念过几年书，但是我却一刻停不下来，偏偏要想：父亲、父亲。。。。。
“云横秦岭今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儿子在旁边看了这四个字后脱口而出，将我从胡思乱想中惊醒。“爸，你哭了！”儿子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
也许儿子并不懂得这句诗的背景和含义，但肯定不清楚我此时的心理，当然无法理解我为何落泪。既然生命已经结束，新的轮回已经开始，我也没有理由不面对现实。
父亲，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