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正在睡梦中的林昊被剧烈的晃动给惊醒。他死死地抱着大木箱,不让它来回碰撞。奈何整艘船都在左右摇摆,一个船上不起眼的小小人影和小箱子焉能幸免?
箱子左窜右撞,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林昊费尽艰难将木箱背在身上,可这瓢泼的大雨却让他整颗心都凉了。紧紧地抱着木椽,听着背后传来的哭声,他彻底崩溃了。他大声哭喊着,那嘹亮的哭喊声,似乎在诉说着老天的不公!然而,没有奇迹、没有怜悯、更没有不公。有的只是这雨下了一夜、这风吹了一夜、这悲鸣的哭声响彻了一夜。
夜过,天明;风歇,雨停;人寂,无声。
船长的怒骂声没有惊动老天,却将林昊惊醒的回过神来。他把木箱慢慢地放在地面上,颤抖着双手费力地扶着木箱门栓,一时间,他深深地害怕去打开木箱。他真的不敢去想象,自己究竟会看到一个怎样的画面。他犹豫着,他畏惧着,他绝望着。
当箱门打开的瞬间,林昊呆住了,泪水哗哗的流淌而下。他想哭出声,可是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来!他想呕吐 ,可是喘不上气来!他难受,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他干呕着酸水,他难受的满地打滚!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船长率先过来,走到满地打滚的林昊身边,蹲下身,拍打着他的后背,沉声喝道:“喂,小鬼,不要哭了。深呼吸,慢慢地吸气,深呼吸!”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船长对众人喝道:“都散开,让空气进来,这小家伙快要不行了。”
见到船长神色不善,众人纷纷散开。
“哥,你怎么了?哥,你不要吓我啊,哥。”突兀的声音响起。
大家随声望去,看到一个半人高的木箱里面靠坐着一个满身是血,半边鬼脸一般的小人儿。见到小人儿只是怔怔地望着这边,却始终不肯从箱子里走出来,众人心里大感愤慨。有心想要把她给拎出来,但看到她那张丑陋恐怖的脸颊,人们的心里直冒凉气,所以,一时间没有人敢轻易接近那个大木箱。
船长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林昊,回头扫了一眼那丑鬼女孩。他站起身来到箱子前面,伸手就想要把这个丑鬼给拖出箱子。但刚刚抓住她的左臂,便感觉不对劲,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左腿,却发现这女孩的半边身子都萎缩僵硬,动弹不得。
船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站起身来,给婵儿深深施了一礼,歉然道:“对不起,小姐。刚才是鄙人无知,鲁莽冒犯了你,我这就把你带到他的身边。”
船长将箱子轻轻托起,急速而稳重地回到林昊身边,对婵儿温和说道:“他是伤心过度,有些失心了,你劝劝他吧。”
婵儿一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傻愣愣的林昊,猛然咳出了两口血。抬起右臂,用手拉了拉他的衣领,声音低弱道:“哥,你看看我,我是婵儿啊。”
周围众人鸦雀无声,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明白,这个素来以脾气暴躁闻名的船长,为什么会对这个面目可憎的丑鬼如此温和客气。
船长站起身来,冲大伙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大夫、郎中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过来救人。”
人群中匆匆走出一人,快步来到林昊近前。双手在他的两边太阳穴上按摩了一阵,又拿出银针在人中穴扎了一针。
林昊回过神来,尚未说话。船长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她没事的。这位是刘神医,他会治好她的。”
一旁的刘神医翻开婵儿的左袖口和左裤腿看了看,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颊。当看到她嘴角那刚咳出来的鲜血时,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给她开服药,应该能够减轻一些她的痛苦。”
船长望着刘神医离去的背影,剑眉微蹙。转身对着林昊说道:“你好好照顾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说完,他看了一眼婵儿,就朝着刘神医的住处行去。
周围众人见到船长离开,也都陆续散去。
林昊看着眼前的血人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拿出一方锦布,轻轻地擦拭着她面颊上的血迹,轻声安慰道:“婵儿,不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忍一下,等会儿刘神医把药配好,咱们吃完就不难受了。”
婵儿抓着他的手,担忧道:“哥,我没事,你别难过,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林昊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傻丫头,哥哥没事的,刚才只是有些想家了,你不要担心。”
二人互相宽慰着,似乎将方才的事情给忘记了。片刻后,船长返了回来,对林昊道:“小子 ,刘神医让你去拿药,有些注意事项要告诉你。这位小姐,我代你暂时照看。你快些去吧。”
林昊听罢,快步朝刘大夫住所行去。迈步进入屋中时,却见到刘神医正在愣愣出神。缓步行到他身前,躬身施礼道:“刘神医,您找我。”
刘神医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叹道:“小家伙,刘某,姓刘名乾。我只是略懂一些浅薄的医术罢了,神医之名愧不敢当。”摇了摇头,他接着说道:“药我已配好,叫你过来,是有些话要叮嘱你。小丫头的外伤本来已经敷药见好,但经此一番风雨,伤口破裂不说,寒气还侵入了体内,与滞留在体内的大量火邪之气,交汇成阴火之气侵入心脉,令其心血不畅,咳嗽不止。若非今日发现及时,恐怕月余就会有性命之忧。”
林昊大惊,忙问:“刘神医,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乾安慰道:“我给你写个药方,以后要按此方日日调养,咳嗽止住后,要再调养半年,方可停药。要好生照料她,切忌夏日不可过热,冬日不可过寒,以免助长阴火之气。万万不可再体沾冷水,切记。”
林昊拿过药材收起药方,对刘神医连连道谢。返回到住处,见船长正在陪着婵儿说笑。他快步走到箱子旁边,向船长道了谢,然后低下身,摸着婵儿的小脑袋,笑道:“好婵儿,刘神医说你并无大碍,吃付药,睡个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哥,我会乖乖的。”婵儿眨了眨眼睛。
船长看了一眼林昊,暗暗点头,笑道:“小鬼,你先忙着,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热水,你给婵儿清理一下身体和伤口。”不等林昊答话,他便已经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几日,婵儿的外伤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康复了。刘神医时常过来查看,也啧啧称奇。只是心脉阴火侵袭,虽每日调养,却恢复缓慢。每次看到婵儿咳血不止,林昊只觉得心如刀割。
七日后,船只登上了灵石县城港口。再次踏上了陆地,林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张扬大哥,刘神医,多谢几日来的诸多照顾,林昊这边谢过了。”林昊背着箱子,冲船长等人抱拳道谢。
张扬船长笑道:“小鬼,你可要照料好婵儿小姐,否则将来老子定要打的你屁股开花。”大家听的哈哈大笑,纷纷挥手与他告别。
辞别了船长等人,林昊背着大木箱踏入了圣光国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