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的伞

大一那年,刚上大学的自己花52块置办了一把自动伞,米色底,小熊图案,山寨GAP。

相较于一个月五百块的生活费预算,在当时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奢侈”的决定。这只是一把伞,二十多块钱足以。但那时候的我觉得,遇到一把喜欢的不容易,贵一点用的也能久一点。这把伞也果然不负我,从中国到美国,一用就是五年。

今年夏天在明德学院的时候,它终于挺不住了,败下阵来。我祈求它还能挺上一会儿,至少挺到我毕业回国。一是美国的伞又贵又难看还都是中国制造,性价比太低;二是作为一个某种程度上的恋物癖,我舍不得。

可它还是在前几日的豪雨中光荣牺牲,架子折了两根,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战斗了。


哥伦布的天气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我又没有美国中西部人民不畏风雨的霸气。所以为了继续好好生活,我无论如何都要再买一把雨伞。借着参加调查活动得到的十美元礼品卡,我订了一把十六美元的黑色折叠伞。伞毫不意外是中国制造,看起来还算结实,小巧袖珍,但同时也小的可怜,勉强蔽体。昨天第一次撑,因为好久都没有用过手撑伞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关,狼狈的很。垂头躲在小小的黑伞下,穿行在校园中。我怀念,怀念我那把坏掉的伞。

怀念那一按就自动撑开的便利,怀念撑伞时的愉快,怀念自己的脸上被米色伞面打亮的明媚。尤其是这一年间,因为这任性的天气,它上战场的机会比前四年加起来都要多。而无论风雨如何突袭,我都不会慌张,因为知道它在保护着我。

所以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它能够永远陪伴我左右,以为我这辈子都不需要第二把雨伞。却没有注意到,在我习以为常的时候,它已经不堪重负。在我理所应当地用它来抵挡狂风时,它承受的伤害在暗中累积。

我忘记了,哪怕我格外地中意,它也只是一把52块钱的雨伞,山寨货。它承受了超出了其实力的压力,只是不忍言说。它只是尽可能地撑到了最后一刻,到肢体破碎。它是一把尽责的雨伞,我却是一个失职的主人。


我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习惯不了其他雨伞了。撑着新来的雨伞,有很多的不习惯与抱怨,停不下对于旧伞的思念。坏掉的雨伞不会复原,时间不会回转,生命的进程依旧,哪怕无处躲藏也要顶着风雨向前走。

新旧不过是时间的侵蚀程度,回忆是逝者的遗物。终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坏掉的雨伞只不过先化作了尘土。我失去了它的庇护,却不会忘记它所给我的温柔。我感激,感激我那把坏掉的伞。感激它陪我度过的时光,感激它给予我的欢笑,感激它对我成长的见证。而无论风雨如何突袭,我都不会再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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