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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侯孝賢導演的《聶隱娘》搞砸了,其實很不應該,也不公平,侯導演精心獻出的是他心目中的隱娘,跟我心目中的不一樣就是了,成功或者精彩他個人自有評斷,每個觀眾自有評斷,當然個人說個人的。
這裡我說我個人的認識,相對眾人,不足而論,自娛是也。
首先,演員就不是,隱娘是個十歲就被攜去山崖上修道之人,離去時童女一枚也,歸來接近豆蔻之年變少女一枝花苞矣,怎麼可能是舒淇一般瘦如柴的四零女神扮的出呢?至少,十五歲的道人,飛檐走壁,餐風露宿而涵養出的元氣淋灕蕩然無存。
小說里的聶隱娘十歲被道人帶走,五年之後回到父母身邊,跟著道人學術的辰光里跨過了現代人所謂的「青春期」,這麼大的孩子按說是在家裡讓父母心塞的叛逆期,人家隱娘卻在山崖上把這個自我提升到仙人格局上了,師父選的時機恰如其分。
後唐傳奇小說里常常有男有女,有恩有愛,但端出的恩愛里沒多少小兒女的卿卿我我,用力渲染的往往是仁義二字。隱於市庭的道人,靜靜地看紅塵滾滾,要做的不過是和光同塵,到了日子,街頭挑個磨鏡子的,算是成了家,安份省心,好度年如日。
那時候的刺客,殺人像繡花,刀短神速,眨眼間頭顱化成水,不血腥不暴力,像猛虎細嗅薔薇,雲淡風輕,死去,也不過頃刻間,即山高水長。
父親故世,亂世風雲中,這個出身官宦的道女,對天下自有洞測,雖有技在身,卻心下篤定,擇善而從之,日俸夠養活家人即可,家人有個差事就行,追隨劉公至扶送其棺柩,也只為一個義字。在我看來,此女出來謀事,只是出於盡天下匹夫之責矣,不然不會在門主過世後,方才「尋山水」去也。
這篇小說很短,情節有限,深情卻無限,關鍵承折處往往僅寥寥數語。但傳奇小說的魅力即在於此,看似波瀾不驚一語帶過,底下卻分明氣象萬千。迷住我的氣象在於,聶隱娘是如何和光同塵的?怎麼就把塵土里打滾當成在祥雲中飛騰的?我反復玩味,每次讀,每次都會對自己說,哦,我懂了,又懂了,原來以前並不懂——這樣的文字並不多。
最受不了的是,侯孝賢導演的電影里最後響起的那一曲嗩吶,女人帶著男人牽著馬進了茅草屋,小說里的瑰麗來到這裡,也只有黯然無光......
不過這位導演一貫如此,他的眼光用力在那些生命之沈重上面,而遠非我的眼光寧願落在的那些飛騰的生命上面,也許對他們,這就叫做生命之不能承受之輕吧。
這世間,除了司空見慣的,更多的,更富麗堂皇的,更值得過的,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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