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田螺:它藏在凸起的泥包里

在中秋的馥郁氛围里,我踱步于市场,邂逅那鲜活的田螺,便欣然购回,欲亲手烹制,为生活添一抹烟火。此举一来唤醒沉睡的厨艺热情,二来追溯儿时在乡村田间与田螺相遇的纯真时光,重拾那份镌刻在记忆深处的生活况味。
中秋食田螺,于我们村落而言,是代代传承的古老习俗,承载着明目、丰收与转运的美好祈愿。田螺的“螺”与“罗”谐音,被视作包罗万象、广纳财富的象征,吃田螺,仿佛就能将好运与财富揽入怀中。田螺宛如水域的清道夫,通过滤食藻类、浮游生物与有机碎屑,默默守护着水体的澄澈,维系着水生生态的平衡。然而,城市化的浪潮汹涌,水域环境日益污浊,田螺的生存空间被无情挤压,保护这小小的生灵,已然刻不容缓。
江西,这片鱼米飘香的沃土,稻田是田螺的乐园。每当雷雨初歇,插秧不久的时节,田螺便纷纷从藏身之处爬出,透气栖息,这便是令人期待的最佳田螺季。清晨与傍晚,是捡田螺的黄金时刻。彼时,我总会邀约村里的小伙伴,提着竹篮奔赴田间。初涉此道,我们经验匮乏,又因嬉戏玩闹,常常不小心踩坏村民新修的田埂,换来几声嗔怪的责骂,也成为童年趣事的一部分。
犹记那一日,我独自前往离村庄较远的稻田。光脚走在长满芦苇根的田埂上,尖锐的根须刺痛脚底,无奈之下,我踏入稻田。沿着耕好的水沟,我瞪大双眼,如寻宝般仔细搜寻,走过一丘又一丘稻田,却一无所获。偶尔发现的田螺,也已坏死。我满心沮丧,回到家中,向经验丰富的三姐求教。三姐耐心剖析,我才知晓田螺不喜凉水稻田,而我前往的稻田离泉水近,水温偏低,自然难觅田螺踪迹。我缠着三姐,央求她带我去田螺的“栖息地”。三姐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最终应允。
我像个小尾巴般跟着三姐,来到离村庄不远的稻田。沿着田埂漫步,浅水清澈的泥土上,一个个突起的“土泥包房子”映入眼帘。三姐俯身伸手一摸,田螺便收入囊中。三姐笑着说:“有一个,就会有更多,这片稻田肯定田螺不少。”我兴奋不已,挽起裤脚,踏入稻田,全然不顾泥巴沾满衣裳,学着三姐的样子,在高出的泥土中摸索。遇到水浑或水草丛生的区域,我弯下腰,双手在浑水中探寻,竟也收获颇丰。时光悄然流逝,天色渐暗,我们踏上归途。我好奇地提起三姐的篮子,沉甸甸的,足有六斤。怀揣着这份丰收的喜悦,我们在月色的陪伴下,匆匆回家。
中秋的月色,宛如银纱,洒在山野间,也照亮了我们的心房。自古以来,月亮便是情感的寄托,承载着人们的思念与团圆。它触发着内心的喜怒哀乐,如同潮汐般起伏。为了美味,我们夜晚打着松木火把捡田螺,亦是别有一番趣味。吃过晚饭,父亲腰系鱼篓,肩背装满松油柴木的竹箩,手提燃烧正旺的火笼,一副“出征”的架势。我则手提竹篮,赤着脚紧跟其后。月光如水,我们来到田野。父亲借着火光,挥动铁叉,捕捉泥鳅和黄鳝。我也不甘示弱,在稻田里寻找受惊吓蜷缩的田螺。一个、两个、三个……一晚上下来,也能收获三四斤。捡回的田螺,需用水养上一两天,待其吐尽体内淤泥,再佐以辣椒、韭菜和蒜泥热炒,瞬间,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回忆起那些捡田螺的日子,尽管裤子沾满泥土,脚底满是泥泞,但心中却洋溢着无尽的快乐。光脚踩在泥土上,那份清凉与温暖交织的触感,至今难忘。尤其是当竹篮被田螺填满,那份喜悦足以照亮无数个夜晚。乡间的生活,质朴而有趣,宛如一首悠扬的田园牧歌。即便时光流转,只要有闲暇,我仍会前往田间,寻觅田螺的身影,重温那段美好的旧时光。(文/唐长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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