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
办公室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安静,荧光灯不吵不闹地照着一个又一个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的脑袋,好像除了屏幕,这个办公室就再没有值得关注的事。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走到10点多,嘉嘉终于把突然而至的Excel表填好,而她的胃府,仍然是空空如也。但她并没有多少饥饿感,身体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序可循的节奏。这里不会有人来监督你是否按时吃饭,只有打卡机在记录你是否定时出现。
乘坐大楼的观光电梯下楼的话,这个城市的夜色将会被一览无畏。斑斓的霓虹灯,连绵的车流线,摇摆的探射灯,如同为城市批上华丽的外衣、戴上闪烁的首饰,画上迷人的妆容,散发着让人倾慕、崇拜的诱惑。城市从来都是如此热闹繁华,但当你只身俯瞰时,能感受到的,却是孤独,还有自己的渺小。在嘉嘉看来,城市的斑斓,并不能在这个寒冬里给人多加几分暖意。炫目的灯光没有丝毫的温暖,不管如何璀璨夺目,也如同海市蜃楼的幻影,无法触碰、无法感受。还不如老家里,爷爷给她买的那盏老旧的台灯,会散发出暖黄的光,坐在灯的旁边,就好像被温柔地拥抱着一样。遗憾的是,那盏灯,在一个多月前,就是爷爷去世后不久,也坏掉了。这让嘉嘉觉得,就连爷爷为她保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温泉都失去了一样,心里更加疼痛。
繁华闹市的夜空,是一片沉寂的灰蓝。嘉嘉曾经一度以为是这个城市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原因,所以夜晚才看不到星星,直到遇上一次大范围的停电,她才明白,原来城市的灯光是如此霸道,可以把整个夜空的星光,全部扼杀掉,不留半点残影。而没有星星点缀的夜空,像只厚实的铁锅,罩着整个城市,充满压迫感。但嘉嘉还是抬起头,仰视着这个一无所有的夜空,用力把嘴角向上扬起,就像爷爷会看到她的笑容一样。
寒风肆虐着大街小巷,路人的身躯饱受着刺骨的冰冷。嘉嘉撑着伞,在飞雪中闪闪缩缩地前行着,看上去像是在荒漠里走失的游人。来到车站前,沿路的商铺都投射出冰冷的白光,照在车站站牌的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如刀锋般锋利无情的光斑,刺得人眼涩。唯有车站正对面的小巷子里,一小片暖黄色的光,从一间小餐馆里悠然地渗出来,像是荒漠寒夜里的一堆柴火,温暖着那些饥寒交加的流浪人。尽管时常在这附近吃饭,但嘉嘉对家餐馆却是毫无印象,它就像忽然之间就出现在这里一样。但面对这片暖黄的光,却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熟悉感,使她不由自主朝着那家餐馆走去,而且步伐也比刚才快了许多,像是在海上航行已久的船,看到了灯塔的光芒。
一步入餐馆,嘉嘉就马上被暖黄的光完全包裹着,像是温柔的拥抱,让嘉嘉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地暖起来。置身于其中,她更清晰地体会着这份熟悉感,记忆顺着体温的上升而渐渐清晰起来。这种色调,跟老家里,爷爷买给她的那盏老旧的台灯,所散发出来的是一模一样。这种灯光,在嘉嘉的记忆里,总是伴随着老家那简陋的房间,干净的书桌和整齐的书本,还有爷爷时常出入倒水递汤、闲聊关慰的身影,种种都如此让人怀缅。这是嘉嘉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回忆起跟爷爷有关的往事,而没感到多少伤感。
这间餐馆的店面不大,宽约两米,长约六米,从门口往里面看,依次摆放着三套靠左墙的桌椅,右边留出大半米的走道。桌椅的后面是深褐色的收银台,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古老又亲近的乡间泥土气息。收银台的背后,是一个被纯色布帘遮着的门洞,估计里面就是厨房。餐馆没有怎么装修,廉价的地砖上没有一点图案,抹了白灰的墙面上没有半件装饰。整个餐馆干净得像没有跟外界接触过一样。只有三盏吊灯齐齐整整的悬挂着,发出暖黄的光,烘培着整个空间。而此时,嘉嘉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客人。
嘉嘉坐了下来,但收银台里的服务员仍在专注地看着书,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一样。她瞧服务员打了个招呼,但对方并没有回应,依然埋首在书里。嘉嘉把视线转移到服务员的书上,看到封面上印着“解忧杂货店”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