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为何?”
闻安轻笑,望着令妃:“娘娘,现如今宫里头,除了皇后,高位妃嫔之中便只有嘉贵妃、舒妃和您。嫔妾管着这一次的吉服,嘉贵妃娘娘管着这一次太后的寿辰。虽说是总管大局,但是若只是将一盒珠子偷走,并无法将大的过错降在嘉贵妃娘娘身上,反之这个过错会导致嫔妾直接被问责。舒妃娘娘位分比嫔妾高,恩宠也比嫔妾多,如何要用这个法子来折腾嫔妾呢?”
闻安见令妃锁眉,继续道:“娘娘您如今也一同搅了进来,可是这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舒妃娘娘除非真如天算才可以预想到这一变故,所以嫔妾觉得,舒妃娘娘这一次倒并没有理由伸手。”
令妃迟疑一会儿,仍旧觉得不妥:“舒妃心思深,况且曾经也是太后的人。她如今因为先皇后的事在太后跟前失宠,借着献南珠一事分明是想唤起太后心头的念想,重新得着一些地位。但是若将南珠偷走,这件事情必定会被闹大,太后也就可以得知这南珠上头藏着的心意,同时又将你绊倒,岂不是一石二鸟?”
闻安摇摇头:“娘娘也说了,舒妃娘娘心思深,咱们想到的这一层怕是她也造就想到了。如今也算是想出了应付之法,倒不如等等,若是那人见这事儿没起风声,必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嗯。”令妃同意:“其实妹妹说的对。咱们在宫里这么些年,早就应当习惯了。不过,”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闻安脸颊旁垂着的玉髓流苏:“虚长你这么些岁数,倒还是你看的通透一些。”
闻安抬脚,慢慢走着:“哪有什么看不看得透的,宫里头,若是真要看得透,还是要绞了头发去庵堂里头做了姑子才是。”
令妃笑着说:“妹妹这话可也就只能说给本宫听了才是。他们满人的说法,说是绞了头发必定是死了夫君或是国有大丧,你若真的这么做了,按照皇上的性格,可不止是赏你一块庵堂了,怕是后事都一同赐给了你了。”
这么小半天处下来,闻安也明白令妃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旁人是壮了八辈子胆子都不敢去说的事情,令妃倒是可以这么轻描淡写说了出来,一丝也不带着怕的。
小径一旁的竹子林走到了尽头,拐角便是一片荷塘。因着才刚刚进了春,今年的荷叶都还没发出来,灰褐色的一片,尽是一些去年里的断枝残叶留在湖面上。
令妃素不喜欢这些经年的旧东西,见了便说:“本宫曾说了好多次,这旧年里的荷叶也需要早些理了,方才有助于今年生出新叶。可是庆贵人你瞧,乌泱泱的一大片,就好像不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么些月了还戳在那里,叫人看了心烦。”
闻安侧头,见着令妃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打着趣儿道:“娘娘是懂得花草的,自然从这花草的生长之道考虑起。可是咱们皇上喜好风雅,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才是冬日里头荷塘的好趣味呢!况且,”她正了正色:“自然是经年的旧事才知道,到底是不是能够历得长久。”
令妃听闻,不觉一顿,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满脸笑意:“今日遇着妹妹才算是今年开春日头最值当不过的事儿了!”
闻安亦笑到:“令妃姐姐,若是不嫌弃,平日里多来我宫里坐坐,长日无聊,说说话也挺好的。”
“正是了。”令妃点头。
待坐在了闻安的暖阁里头,令妃人便整个松了下来:“从前的日子里,总觉得宫里头找不到知心知底的人儿来一起说说话,今日说了这么些,倒还真的有往日白过了的感觉。”
闻安见令妃说着这话的时候,眉梢眼角带着笑,自是知道她不是恭维之话,便也放下心来回着:“倒不是说没有知心知底的,只不过是令妃姐姐习惯在自己的宫里头,素日很少出来罢了。人与人之间不就靠着时间来熬着吗?相处的久了,倒也真的换回几分真心了。”
闻安一边说着,一边将听雪泡好的茶水倒出来:“姐姐尝尝,虽是去岁的瓜片,但是这冲泡的水妹妹用的是今年新收的梅花露水,滋味也是不赖的。”
待她说完,语阑也从食盒里头端出来两碟点心:“令妃娘娘,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牛乳榛子糕和荷香金丝酥酪。”一白一青,并上碧玉色的茶汤,让人见了便心生爽朗之感:“妹妹说的话精致,这宫里头的小点也是精致如此,看着都不忍心吃了。”
闻安见令妃喜欢,便嘱咐了语阑去回了小厨房,让其备下一份等令妃回宫的时候带上。
令妃身边的宫女绿兮看着语阑,笑眯眯的,闻安瞧见便也一同吩咐了语阑将茜芍和绿兮一起带着去小园子里头逛逛。
茜芍看着令妃,令妃笑笑说:“瞧着我做什么,宫里头能说会道的在这里反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随语阑去吧,就是仔细着别将庆贵人的宫殿闹翻了去才好!”
令妃对下人和善,嘴上说了唬人的话,脸上倒是笑着看她们。茜芍与绿兮对眼一看,行了礼,急忙忙便随着语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