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0，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英语四级考试结束了。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学生们亟不可待地交流着“你写的是什么作文？”“给外国朋友推荐汉语学习班。”“哎呀，咱俩写的是一篇！”走出教学楼，昨天还是大雪纷飞，今天碧日蓝天，空气清澈。教学楼前面的广场周围堆起的白雪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如此相似的场景！恍惚间，十二年前小程和我站在广场上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2007年8月末，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下课后，一个体态较瘦，个子不高，戴眼镜的男生过来向我做自我介绍。他就是小程，他说自己是班级学委，以后英语课方面的事情可以和他联系。之后，他又和我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刚刚过去的暑假他去上海打工了，在咖啡厅工作，主要为了找机会和外国人练习英语口语。他的一番话让我立刻对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刮目相看。我们学校是一所专科学校，多数学生的学习劲头不足，尤其是对待大学英语这样的公共课，能通过英语四级考试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大多数学生根本不会放弃暑假的玩耍机会去外地打工，练习英语口语。我鼓励了小程一番，大意是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英语的口语更重要，多练习口语，借机见见世面，对以后的工作肯定会大有裨益。
在后来的交流中，我进一步了解到小程的家乡在江苏农村，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说家里日常吃的多数都是自产，只需偶尔到镇上买些调味品。家里好像是按月给他寄生活费。有几次，可能生活费没能及时寄到，他就向我借一百块钱，几天后就还给我了。虽然小程读的是专科学校，家里也对他寄予了厚望。小程的专业是计算机，不过他对英语很感兴趣，一心想通过英语四级考试，也借此机会来证明一下自己。每次上英语课，小程都坐在第一排，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2007年12月中旬是他第一次参加英语四级考试，他对这次考试非常重视，考试前认真复习准备，每天晚上都去图书馆学习，练习听力，做模拟题。临考前，他问我家里有没有手表，因为那时教室里还没有统一安装钟表，他怕自己掌控不好时间，我从家里给他带来一块手表。那天的考试结束后，我把试卷送到指定地点，正准备回家，就接到了小程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自己这次四级考试肯定过不去了。我心里一惊，怎么会这样呢？我急匆匆来到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上。
那年冬天的雪特别大，广场上的积雪清扫后堆成几大堆，矗立在广场四周。远远地，我就看见了小程，还是那件红色的的羽绒服，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衬托着周围的白雪，分外醒目。我问小程怎么回事，小程说自己做题过于专注，忘记了时间。结果快收卷时，他的答题卡还有很多没涂。匆忙间，有一些答题卡肯定涂串了。面对着异常沮丧、几近崩溃的小程，我也很为他心痛，我能理解他。我安慰他说没问题，一方面他的复习很扎实，所以，答题卡涂对的那部分多数都能得分；另一方面，英语四级考试成绩达到425分就能通过，我相信，即使除去那些涂错卡的题，他也能达到这个分数。退一步说，即使这次不能通过，毕业前还有几次机会，下次通过了，照样还能报考六级。之后，我又跟他分析，他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也和他过于紧张、一心求胜的心理有关。心理素质非常重要，本来是胜券在握，结果，心理素质不过关让他把一手好牌打烂了。小程也连连称是，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在广场上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了，看着终于恢复常态的小程，我才放心地和他道别。
2008年2月末，临近开学的一个上午，我接到小程的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英语四级考试成绩出来了，他得了490多分，他准备报名当年6月的英语六级考试了。听到小程的喜讯，我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对他说，开始准备吧，争取六级一次通过。
3月份开学后，在和小程的交流中，我得知他在过去的寒假又去上海打工了，连春节都没回家。这次是在饭店打工。小程向我详细描述了自己拖着行李箱，一家一家饭店询问是否需要临时工的过程。他说，众目睽睽之下一次次被拒的场面是此生都没有想象过的尴尬。最后，终于有一家饭店的老板被他的执着感动了。白天在饭店打工，深夜回到二、三十个陌生人共宿的简易房屋里。正值隆冬，寒风侵肌，枕冷衾寒。小程说整个打工期间他的鞋垫一直都是潮湿的，因为没有可以烘干的地方。作为一直享受冬季供暖的北方人，真的难以想象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对小程又有了新的认识。
开学后，小程马上开始了英语六级考试备考之路。晚上，别的同学或者在寝室里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或者去网吧打游戏，或者一起出去玩儿，小程则雷打不动地去图书馆学习。对于专科学校的学生，能通过英语四级考试就已经很不错了，六级能通过的学生微乎其微。同寝室的同学对小程的行为感到不解，也有人觉得他是白忙乎，等着看笑话。小程不为外界所动，虽然每天形单影只地走在往返图书馆的路上，因为目标明确，内心非常充实。每逢节假日，我和小程都互发祝福祝福。从第一次见到小程起，我就觉得象他这样有想法，有韧劲的学生今后一定能有所作为，所以每次给他发短信，都是对他的鼓励。那一年的端午节，我的短信是：粽香六月天，夏暖师生情；今朝发奋学，来日必成功；漫漫求学路，执着奔前程；功成名就日，把酒话人生。有了上次英语四级考试的教训后，这次六级考试中，小程心理素质特别好，沉着冷静，稳扎稳打，不出所料地以500多分的成绩顺利通过了。
2008年7月，我教小程一年的英语课结束了，上大三后就没有英语课了。大三下学期就没有课了，这意味着放寒假回家就可以找工作了。放假前，小程朝我借照相机，他说准备和同学去当地的景点拍些照片留念。我们也特意选了一个上午在校园里拍了些照片，我帮他和好友在图书馆门前，在学校食堂里，还有一些标志性建筑物前拍照。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马上要离开学校了，小程显得有些恋恋不舍。
2009年元旦前夕，我给小程发去短信：雪花漫天飞舞，时光步履仓促；08即将谢幕，09悄然上路；青春不应虚度，奋斗不言辛苦；坚持义无反顾，成功非你莫属！2009年1月的一天，我接到小程从家里打来的电话。他焦虑地问我，老师，我现在怎么才能得到本科毕业证？之后，他跟我讲述了找工作过程中的种种遭遇。用人单位都要求本科学历，一听是专科毕业生，马上拒绝。我从电话这端都能感觉到小程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我说，想得到全日制普通高等教育本科毕业证，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参加高考，这是不现实的。我安慰他说，找工作刚刚开始，应该还有机会的，不要太心急。放下电话，我的心里沉甸甸的，真的担心小程找不到工作，他的付出真的没有回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