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零处,自有清风
晨起读报,人民日报那句"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如清泉淌过心田,霎时冲开了我积郁多年的块垒。那些盘踞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强占的祖宅、遭践踏的林地、邻人刺耳的辱骂讥笑,像老式胶片般在午夜反复放映,将枕被浸得潮湿。我总在辗转反侧时攥紧被角,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流逝的尊严,却不知这执念早已化作荆棘,将心刺得千疮百孔。
女儿在远方城市工作,总让我对着手机天气预报出神。她是否穿暖了秋衣?同事是否好相处?未来婚姻能否顺遂?这些猜测像春日的柳絮,飘进茶杯便化不开浓稠的愁绪。直到某日见她发来照片:办公室绿萝抽着新芽,合租小屋窗明几净。原来她早已在风雨里长成能遮风挡雨的树,而我仍把她当作需要庇护的幼苗。
父亲生前总爱念叨"儿孙自有儿孙福",那时我只当是老人家的宽心话。如今方知这七个字里藏着多少人生智慧。就像当年他无法替我挡下所有风雨,我也注定无法为女儿铺就坦途。帝王将相尚且改不了命数,何况我们这些在烟火里打滚的凡人?倒不如学那菜市场卖豆腐的老张,每日天未亮便磨豆煮浆,把每块豆腐都切得方方正正,活得比谁都踏实。
前日偶遇旧邻,那个曾强占我家山林的汉子,如今拐脚佝偻着背在公园捡塑料瓶。我看到这情景时忽然释然——当年的愤懑原是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就像晒不干的旧衣裳终究要收进衣柜,淋不湿的今天自有它的晴朗。现在的我,晨起和老伴打太极打乒乓球,午后侍弄阳台的茉莉,傍晚与棋友杀两盘,日子竟泛出蜜色的光。
夜再深时,我学会了把往事折成纸船放入梦河。女儿的未来、身体的隐忧,都化作天边流动的云。窗台上的绿萝正在抽新芽,老伴的鼾声轻柔如春溪,这些才是触手可及的幸福。正如那句点醒我的话:吃好每顿饭,睡稳每个觉,把身体养得硬朗,便是给命运最好的答复。
人生如逆旅,我们都是背着行囊的过客。有人总在捡拾路边的碎石,却忘了抬头看满天星斗。而今我愿做那个放下包袱的人,让心如空山新雨后的竹林,在清风里轻轻摇荡。毕竟,明天的雨会落,但今天的阳光,正暖暖地照在归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