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不二传 第十二回
第二天，已是大年三十早上，无公可办。屈、庄二子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嗑瓜子，继续昨日关于物的讨论。
“我这样理解昨天你的一番高论。”屈科说：“玉石向我们显出白色与坚硬的表象，但此表象仅是我们的感觉，却不是玉石自身。即使我将玉石不断分剖，直至砸成粉末，我也不过能认识到粉末的白色与坚硬两种主观感觉或观念。至于玉石本身总是自己隐藏起来的，它的基质、本质、客观属性、客观存在性，我们永远不得而知。你这是不可知论。”
“公孙龙的《坚白论》的确如此。”庄子说：“他最早出名是《白马非马论》，一发表就火了。马是共名，指一般的马，但你找不到一匹与此名相应的实在的、一般的马，故马之名无实，仅为空名。实在的是具体的一匹一匹的白马、黄马、黑马。一般的马不存在，而具体的白马存在，当然白马非马了。由此论推出抽象之共名无实在之物相对应，存在的是具体、个别、个相之物。可到他做《坚白论》时，连眼面前具体个别之石是否存在也怀疑了。他又将此逻辑普遍化，推广到一切物，作了《指物论》。”
“好玄。”屈科不由深吸一口烟。
“离玄还差的远。”庄子轻松吐个烟圈，又说：“《指物论》开篇写，你用手指向对面的物，以为你指到了客观之物。其实你不过是指到一些主观感觉而已，如色声香味触，仅仅是物的主观表象，而不是客观存在的物自身。但我们认识物也只能通过我们感官，如没有感官提供感性观念，我们要认识物便无从谈起了。‘’
”‘但感觉因人而异，并无客观性，不是物本有的，因此我们从感觉无法推知客观存在的物了。‘’屈科道。
‘’正是。‘’庄子说：‘’下文公孙就写：虽则必须通过感官来认识物，但如果你把你手指着的当面的一些色声香味触当成了物，那只能说天下无客观之物了，而这无疑是荒唐的。客观之物必须有，却与主观感觉无关系。 因此《指物论》最后一句说，手指的本就不过是些主观感觉，是物的表象，跟物自身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了，依《坚白论》说法，物自身自己藏了起来，我们不可知。”屈科搞明白了，又觉不满意，便说：‘’但物自身不可知，终非了局，总要把真理进行到底嘛。‘’
“年里不上班，老兄不妨自行烧烧脑子，参一下这物自身为何的公案。”庄子笑道：“咱们先回家吃年夜饭了。”
不二按：西方哲人康德以为物自身不可知，我们感官所能知的不过是现象，这在西方哲学史上称为不可知论。此时已是耶稣诞生后1千7百多年，距离公孙龙发表《白马非马论》、《坚白论》、《指物论》三论已经二千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