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艰辛

        家里的经济状况的转折,要从爷爷病重说起。

        听母亲说,爷爷得了重病,肚子鼓得老高。

        那时母亲需要照顾两个幼小的女儿,还得伺候卧床不起的爷爷。得了这种病,开销很大,没办法,就一点一点地变卖着辛苦挣来的家产。

        父亲从年轻就喜欢搞收藏,置办了好多比较名贵的家俱,有金丝楠木的大床,有花梨木的衣柜,还有那雕龙绣凤的大太师椅子,等等。

        但迫于生计,这么好的东西,都忍痛一件又件地变卖了,救人要紧,为了治好爷爷的病,几乎倾家荡产。

        可是人还是没留住,在那年的大年初一,爷爷撒手人寰。

        有人说,家中大年初一死人,会殃及后代不兴旺?这个说法,似乎对我们家来说还真应验了。他的后人们,在随后几十年的岁月中,风雨飘摇,吃尽了人间悲苦。

        送走了爷爷,苦难的日子,接踵而来,能变卖的都已变卖的差不多了,可以说除了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具,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六十年代初,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一家人的生活出现了极度困难。父亲几十多块钱的工资,除了支付这么济南一大家子的开销,还得每月给家里的老人,二娘、孩子寄钱,愁得父亲日不思饭,夜不能寐。

        怎么办,怎么办?父亲消瘦的脸庞,无助的眼神,瞒不过母亲的眼睛,就问:“你这些天怎么了,看着有心事?”

        父亲摇摇头,苦笑着搪塞道:“能有啥事!就是工作上的事,忙的!”

        就在这些天中,他脑子里涌现一个危险的念头,为解困局,他选择了铤而走险,一步一步地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为了贴补家用,父亲利用工作之便,开始挪用公款,今天挪一点,明天用一点,渐渐的窟窿越来越大,他深深地陷了进去。一边他深知问题的严重性,良心日夜不安,可一边又是家庭的重担,无力解决。他陷入两难无法自拔,也无力补偿,毫无回天之术。他崩溃了。他想用一种办法去彻底解脱。

        记得有一天,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不见父亲回家。母亲焦急的等待着,孩子们也左顾右盼。但始终不见踪影。十点多了,母亲沉不住气了,便跑出去和邻居们说了。

        大家都慌忙出去,四散开来,寻找父亲。

        单位没人,同事家没人,问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大家都没见父亲。

        母亲慌了,邻居们也慌了,大家心中似乎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心的邻居们在一起又研究了一下路线,派人分头又去了几个地方。结果,找了一个通宵仍然毫无消息。

        母亲怕了,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孩子们也怕了,蜷缩在一旁,不敢吱声。隐隐约约觉得父亲可能永远回不来了。我惊恐地望着眼前人来人去,慌乱无章的场面,噙着泪水睡着了。梦中,父亲笑嘻嘻地向我们走来。

        “爸爸!”我高兴地笑着叫着。结果,醒来,却是一场梦,泪水已打湿了枕头。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事情有了转机。我们邻居王大哥和侯叔叔终于在大明湖的一片小树林中发现了父亲。父亲在一颗柳树下,碾转反侧,徘徊了一天一夜,树下已经被父亲踏出了一条明晃晃的圆圈。他的黑色的公文包里,藏着一根麻绳。

        望着满脸土色,眼睛布满血丝的父亲,我们一群孩子扑向他,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母亲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直勾勾地望着我们,毫无表情。

        那一刻,我至今难忘。

      从那以后,日子更难熬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工资,得从里面扣去一部分叫退赔。每月就那么单薄的纸票压在母亲睡觉的铺底下,我每天放学早,就从里面抽一点去北坦大街的菜市场买菜,有时看到别人扔的菜叶比较新鲜,就随手捡回家来做菜吃。

        小小的年纪,就知道过日子,一分钱恨不能掰开花。每到月底,铺底下的钱早就花没了。仍不见父亲的工资发下来,这时,母亲只能问邻居东借一点,西借一点。那个时候,就已经饱尝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日子即使再难,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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