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次日月交替时,有些人会悄悄地在长大。越来越能忍耐与理解这个世界所对其产生的伤痛,不再辜负那些周围人给予的关怀。白天里是个手持信念的生活勇士,夜里是个心中藏有理想的固执小孩。
有些人却活得越来越茫然,偏激地对世界充满怀疑和失望,心也越发坚硬且冰冷,收起羽翼蜷缩在原地,无论是利箭还是柔情,通通抵挡。他们以这种方式变强。
只是勇士和小孩一路遍体鳞伤,一路相互扶持地走远。而那些坚硬冰冷的玻璃心在破碎之前,一直依偎在泥潭里的臭石头旁。
这是定居香港的第四个夏天,没有鸣蝉。
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晒到世界上唯一那颗太阳的光。
经常也会下雨,我被困在深圳南山区的一家有卖威士忌的咖啡厅里。
下午六点半,阴雨绵绵,外面天色也渐渐昏暗,我不喜欢喝咖啡,所以点了一杯国王牌威士忌。距离一会live house的演出还有两个小时。
阴雨天适合我回忆往事,坐在吧台前捂着酒杯,店里光线不亮,只有两桌客在举杯轻谈,吧台隔着的酒架似乎装满的都是能让人微醺或沉醉的故事,顺势便回想起成都之游后,剩下那些旅途中的记忆。
生活勇士手牵着顽固小孩的返程之旅
谁都知道成都有熊猫,但极少人会知道防城港有猩猩。
曾经绰号大猩猩的精壮青年,现在却像个开始发胖的中年男子。
从成都直接高铁穿至南宁,再转了趟车到防城港,出站后迎接我的就是已经褪去精壮并且开始发胖的狗猩。
狗猩当前的目标是骑着摩托车,完成自驾川藏线,乃至全国之旅。尽管现在他骑的依然是小电驴。不过这和我当初打算用自行车骑行川藏线的目标不谋而合,但阻碍他完成目标的原因有很多,女朋友,驾照,乃至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摩托车。而阻碍我骑行川藏线的原因就一个,就是右脚膝盖该死的半月板。
日已落,天渐黑。
我们在身材与相貌方面互相调侃的同时,小电驴也载着我们深入了这个对我来说陌生的沿海小城。
因为我第一次过来,他坚持要载着我四处逛逛。但小城真不大,商店,饭馆,旅馆,学校,和跨河的石桥,在我视线中接踵而至,错落而离,基本上该有的都有。朦胧夜中潮湿小巷子的苍蝇馆子和色情发廊,让人感觉这城很旧,也很熟悉。直到再拐过几个弯道,车轮子下的道路越来越宽敞,街边的建筑越来越明亮,有还在兴建的大型商场,放学后的学生和穿行在马路上的车流开始拥挤,发动机声逐渐嘹亮。
我曾经就一直生活在这种类型的城市,它也能包容下很多东西,无论是学生还是妓女,情侣们眼中爱意绵绵的夕阳,或是流浪醉鬼淋的那该死寒夜的雨。
我没办法如何概括这里,但无论如何,今晚的一切都会无比年轻,年轻无比。
狗猩还是会习惯去健身房,我也有健身的习惯,但我们都因为被生活中太多条理所束缚,已经很难再花精力去控制饮食。自然而然,原先每块单纯的肌肉都爬满了油腻的脂肪。
随便玩弄了几组器械,我们就打算趁着海风和难得的相聚,去吃些烧烤喝些啤酒。尽管这会让先前的锻炼效果大打折扣。
拐进一处阴暗偏僻,带轻微鱼腥味的海岸线旁,海岸上是一排用蓝色布料支起的帐篷作为店面的夜宵摊。海风不时猛烈,吹得帐篷哗啦啦地响,每个帐篷下都有些简易座椅和一两盏灯。我们随意找一处亮光坐下,点了啤酒,烧烤,还有自由。
这里肯定没有我最喜欢喝的king 牌威士忌,我只能自己骑着车去买来一支江小白。狗猩只喝啤酒,但也不妨碍我们在灯泡下拉长的影子倒入了海里,不妨碍海风会将我们那时的琐碎谈话吹走飘散而去。只剩那些深刻坚韧的话题才会被留下,时常被记起。
狗猩说起他以前在防城港跨国走私时的经历,讲他自己人生的落差,讲现任女朋友的坏话,开店失败时的绝望和如今的淡然。说曾经,道过去,讲了很多东西,他声线平稳,眼里有光,确实与我之前映象中的那个只是运气差点的坚强的男人一样。
我记得最深的是他很认真且不止一次地说
“诶,小鸡,我挺羡慕你的生活。
我那时候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说些类似“没有啦,还好之类恭维的话,”再报以微笑举杯相碰将酒仰头喝下。
回到现在的话,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只能伸手将手边的国王牌威士忌一口喝干。
雨小了点,只是稍微淅沥沥。
日也已落,天也渐暗
我起身走出咖啡厅,这是算深圳南山区的富人区,因为刚才那杯不到50ml的威士忌标价98。
那晚和狗猩吃的烧烤和啤酒加起来价钱都没有这么贵。这里一整排都是规格相似的茶饮或小酒馆。贯通与此的人行道旁种满不知名枝叶茂盛的树,雨滴敲打着过往行人撑的伞。
他们大多西装革履,容貌端庄。因为他们和我走的都是相反的方向,所以我们擦肩而过,且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留意我湿透的狼狈模样。
这时我又想起了狗猩那时候对我说的那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
“诶,小鸡,我挺羡慕你的生活”
然后自嘲般笑了笑
在防城港第一个夜晚的主旋律就是烧烤和酒,其实第二个夜晚也依然是一个鸟样。
那时候狗猩说要再重新开一家奶茶店,因之前那家已经倒闭的奶茶店,已经败光了他之前做走私时攒的积蓄。所以现在要开这家所用的都是借款,压力很大,看得出来。
他说他的奶茶很好喝,尽管我从来没有喝过。但我也依然相信他的奶茶好喝。
直到现在,他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已经营业三个多月,生意一直都不错。原先以他来说一团糟的生活,现在已经开始整理出了线头。感觉他确实只是差点运气而已。
所以很多时候,运气派不上用场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试试勇气。
防城港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 螺蛳粉,老友粉,带鱼腥味的海风,凌晨的冰啤酒。狗猩还有他的女友。
在很熟悉,就像几年前生活在海口的感觉中,但这里的某些细节上又会让人耳目一新,比如看似一本正经的国正酒店,客房床头竟然会有洗浴中心logo。
还有和他们两公婆吃了顿莫名奇妙口味的牛肉火锅。唱k,第一次喝酒精浓度比珠江还低的啤酒。自己就喝了两打,一晚上除了唱歌就是尿尿
走的时候天气倒是很好,从防城港坐巴士至北海,在我堂嫂的故乡吃了个快餐,又赶着车去了湛江,湛江才有车通去徐闻县,因为徐闻县是最接近跨琼州海峡码头的地方。
我打算回海口,而不是去香港。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我还要回去见想念的人和地方。
接着再计划一次长期的旅游。
坦白地说,当初我独身一人背着包试着走出去,然后就不顾一切地走出去了,结果是,心一直都留在了路上...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在深圳的雨停了,live house里的演出也将要开始,也和两个一样喜欢现场音乐,并且刚认识的朋友在小酒馆喝了几大杯啤酒瞎聊后。
和往常一样。
身体不停地向陌生的地方出走,而灵魂归回最熟悉的内心深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