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熟悉深邃的步伐回到故土,七月至今,内心经历过无数次挣扎,千小阳终究回来了
午后,千小阳跟妈妈说,“我要去老家看一看。”“去吧,别忘记拿钥匙,早点回。”“好嘞。”
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到了那儿他却发现并不是很想进去。于是径自往前走,去哪呢?这是一个问题,走着走着,走到家里的麦田了,麦田对面是一个小的沟渠,再越过去俨然变成了瓜果蔬菜种植基地了。风刮的很大,他戴上自己毛毛的帽子,包严了自己的脸颊。他不假思索地走过去,呵,面前是一片草莓园呢!刚站到园门前,守园人就出现了。大概以为他是心怀不轨之徒罢,质问道“你在那里干什么呢?”千小阳急忙摘下帽子刚想说话,守园人认出了她,“你是虎叔家的孩子吧,里面有草莓,你摘着吃。”于是走进园内,草莓好大好红,他摘了两个,擦了擦,嗯~确实好吃,想着不能太贪心了,走出了园子。
园子离老太家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她脑海里浮现出上次见到老太的模样:花白的头发越发稀疏,拄着拐棍弯着腰慢慢走着……“去看看老太吧”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脸上带着些许憧憬很快大步走向那熟悉的大门。老太原本是她家的邻居,因为房屋年久失修搬到了这个破旧的小学(同时也是千小阳童年时代的小学),也正因为如此,千小阳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门是敞开的,还未靠近,已经有声音来欢迎他了——汪汪,许多个汪星人一齐对“入侵者”传达它们的意见。他早已习以为常,径自走向老太的房门,还没走到,奶奶和小爹发现了他,寒暄几句便去忙自己的事了。老太听到声音也从她的房间出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嘴巴“一泻千里”。千小阳大声喊了声“阿老太”,老太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妈妈跟他说,有一次小叔去看老太的时候,老太都不认识,以至于她们以为老太已经老到认不清人的地步了。)老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极力想看清千小阳的模样,却急得留着眼泪水,用手帕不停擦着眼睛,红了眼。他坐在老太旁边,静静地看着老太。面部轮廓更深了些,褶皱铺满整个脸颊,帽子是古式的圆蓝帽,上面带着白色的像是猫毛且有点灰尘,秋衣肥大的已经露出棉衣,棉衣还是几年前穿的那件,如今已经破旧不堪,袖口有些黑得发亮,千小阳轻轻的抚摸了老太裸露的脚踝,心里有种刀割一般的疼痛,说着:“老太,你冷吗?”
“不冷。”老太答道。老太说着说着眼睛就冒出红红的血丝来,她说,岸铭(二爹爹家的大儿子)死得太可惜了,才三十几岁,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有一个还在喝奶呀……看着老太如此难过,千小阳心里也如同掉落万丈深渊,他知道,那个叔叔正值壮年,对于老一辈依靠土地生存的人而言,那是一个顶好的劳动力,而且叔叔待人较为和善,他想的都是二爹爹和二奶奶一家子那时要承受多大的打击,心里哽咽着。
“我有时候也想随你大老太(老太的丈夫)去算了,活着也没啥意思。”
“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弘柏叔(老太的孙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您活着还能看到她们快乐健康成长啊!”
“是呀,你老太我没啥骨气,舍不得死,一点都不中用,现在不能干活了,还得人家养着,天天看人脸色。”老太说完看着在远处干活的奶奶。
“奶奶也不容易,一个人从云南那里嫁到我们这,多远啊,好多年都没能回家,这么久没看到总觉得她瘦削了好多。”千小阳有些辩解道。
“嗯!她就是小骨架子人,一直都那个样子,可坏了,前两天你小爹给我换了一床新被子,第二天就被抱走了。天天洗、jiang换尿布都是你小爹弄……”
千阳没怎么说话,静静的听老太吐着这一段时间的苦水。他了解到,老太并不想搬到这儿来,这儿只有她们一家住户,没人陪她聊天,再加上屋后有一个油漆厂,每天吵得很。可是老家的房子已经不能住了,房屋住了好多年后有倒塌的危险。
大老太先走了,留下老太一人,苦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拉扯四个男孩两个女儿,累了一辈子,现在在最小的儿子家里不能干活了,却受到了嫌弃。而千小阳能做的只是安慰罢了。只是安慰罢了。但也许老太是幸福的,因为有小爹这么一个顾家、孝敬的人,还有四世同堂的久伴,苦了一辈子的人儿千万要对自己好点,别再被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九十四岁的老太,每隔一会就说,“下次回来你就见不到我了。”“怎么会呢,我很快就回来再看您,马上过年了,儿孙满堂都来看您。”他说。“嗯。”老太脸上皱纹分明舒展开来了。
千阳总会想起,那时与老太住在隔壁,妈妈经常出门,就把他放在老太旁边,老太带着他玩,老太经常给他糖吃,用她那长长厚厚的指甲轻轻撩着小千阳的膝盖,又麻又酥。妈妈对千阳基本属于放养状态,所以他基本在老太的手下长大,他总对老太有着不一样的情感,老太搬走了以后这种情感突显的愈加明显。老太拆毛线的时候让他帮他扯着,老太给他讲她和大老太的“爱情故事”,讲他们在60年代所受的苦,老太的女儿回来看她时送了些好吃的,总会拿给他吃……老太经常坐在门口,有时晒太阳,有时捡捡坏的豆子,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千小阳在他旁边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