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埠口
当闲暇回到儿时生活的地方,往往回忆起最多的事情就是关于童年的时光,比如说我就是这样的。童年所经历的那些纯粹简单的快乐或痛苦它就像火红的烙铁一样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然后像放映机回放那些所经历的场景悄然重现在眼前。
那些经历的事所带来的快乐和痛苦无法从记忆中抹去。说也奇怪,近来一段时间常在梦中回到童年的光景。
当我踏上曾经人声鼎沸每天傍晚停泊着数十条大沙船的埠口时,眼前一片荒芜,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童年时的场景。
漳河就在我家附近拐了个大弯,河流中间水流很急,拐弯靠近岸边水流倒是很平缓,给方圆几十里的村庄提供了生活和交通的便利。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里自然就形成了一个渡口,我们这里叫它"埠口",是码头最简单的雏形,有货船,有人来往就有热闹喧哗。有摆渡船接送河两岸的人;更多的是这里经常停泊数十条沙船,也不知道从哪里运来那么多黄沙,卸载到岸边,那些沙堆堆积起一座又一座"小山"。
这些沙堆也成了我们小伙伴天然的游乐场,爬到山顶上要么滑下来要么滚下来,浑身上下都是沙,乐此不彼。在山脚下,我们有时也会拿潮湿的沙堆一个巨大丑陋的沙人。
每天一大早总是陆陆续续过来的人提着一桶衣服,一篮子碗碟,米箩从埠口河岸走到河堤下面到青石搭成的"跳板"上,开始一天的洗洗刷刷。
所谓的"跳板"就是在河底打上几根石头桩子,在桩子上面铺上几米长厚实的青石板,除了涨水的季节,其余时间都是露在水面之上,它是洗衣淘米洗菜的地方,当然对于儿时小伙伴们来说,那是下河洗澡跳水玩耍的绝妙宝地。我们这里的人们称它为"跳板"。早晨你总是能听到从跳板上传来清脆响亮有节奏的捶打衣服的榔头声。
我们还有一个最重要有意思的跳水的宝地,那就是运沙船的船舷,几乎和水面保持平行,它离河中心更近一些,水也变得更清澈。当然那时水在哪儿都很清澈,清澈见底的河水,渴了随时可以双手捧起来喝个够。
有时候,夏天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我们一群小伙伴光着身子,爬上船,走到船舷最远的地方,按照顺序接二连三的跳了河里,开始像狗刨式扑腾扑腾玩耍。我有时也冷不防的被人推下水,开始总是呛几口水,几次下来竟然也不自觉会在水里游了。
到了梅雨季节,连续一两个月的时间总是不停的下着大大小小的雨。河水会涨上来,有时水面快要接近河岸上。大人们似乎恐慌不已,忙着防洪抗汛。而我们小伙伴们好像从来不害怕似的,淹没了青石跳板,我们就把河岸当着跳板,继续玩着跳水嬉戏。
曾经人来人往的埠口,如今变得荒无人烟。河堤长着许多高大茂密的垂柳,如今早已不存在,变得杂草丛生。曾经宽阔而湍急大河也转瞬间变成了小溪在静静无声地缓缓流淌,往日的喧闹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 青石板街
埠口往西约一百米有一条青石板街,不宽也不长。青石已被来来往往人们的脚步磨的光滑而明亮,两边的商铺一家紧挨着一家,密密麻麻。
去青石板街逛街,买东西或是卖东西我们都叫『上街』。街,我们这地方的口音不是念『jiē』而是念『gāi』。在路上碰到熟人打招呼,大都数都是这样的:
"到哪去?"
"上gāi"
从那铿锵有力语气中,你能够感受他心里装着满满的幸福。
卖菜的,基本上都是一大早挑着担子赶到青石板街;卖藕的贩鱼的永远是穿着黑色连体防水衣裤,一看就是刚从藕塘鱼塘里上来,顾不着冲洗,上面粘满泥水,满脸胡子拉碴,嘴上叼着无嘴大前门,一边吸着一边吐着青烟,大声叫卖说话却怎么也不掉下来,甚是好奇。
青石板入口第一家是铁匠铺,也是最大的一家铁匠铺,铺主兄弟俩肩上搭着白色毛巾,一人左手拿着钳子夹着火红的铁块,右手拿着小铁锤不停地敲打。另一个,双手拿着大铁锤喊着号子,高高举起,卖力的反复捶打炙热火红的铁块。我为他们的执着和专注而折服,忙而不乱。一把剪刀,菜刀,锄头,火钳,梨耙,镰刀,鱼叉。。。只要你能想到的东西他们都能用智慧和汗水捶打出来。
青石板街上有一种美食叫做『发糕』,我始终念念不忘。然而一直到现在,始终难寻觅到它的踪影。它的形状像香菇一样,但是比香菇稍微大一点。颜色是奶白奶白的,中间厚,四周很薄。当掀开盖在发糕白色纱布时候,那种散发出的米香。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是沁人心脾,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发糕滑嫩绵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每天早晨来来往往上青石板街的人,接踵而至。叫卖声彼此起伏,喧闹嘈杂。
我妈过节时做的两样点心,也让时常想起。春卷和元宵。
春卷的馅料是红薯粉,香干,洋葱和起来的。用春卷皮包好,放入油锅里炸出来。春卷还没端上桌,就被我们开始抢着吃起来。春卷皮的酥脆,馅又香又糯。现在吃到的春卷,怎么就体验不到那时的感觉呢?
元宵,其实就是汤圆。为了做汤圆要做好多准备。糯米要提前几天泡好,用家里的石磨磨成糯米浆。地上放一个大木盆,接着从石磨流淌下来的糯米浆。石磨又大又重,一个人推磨,一个人加糯米才能完成,很费时。
磨好的米浆需要沉淀,在木盆上盖两层白布,再从灶台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草木灰,堆在白布上,吸干糯米浆上的多余水份。
元宵是没有馅的,但是我妈会做黄豆粉蘸着吃。把黄豆炒熟,磨成粉再加入红糖。
糯米粉搓成元宵,下锅煮浮起来,就熟了。吃的时候放到黄豆粉里来回滚一圈,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物质匮乏的年代,勤劳朴实的人们却用智慧创造出最令人难忘的美味。
三 邻舍
河岸西边的几户左邻右舍都已搬走,光秃秃的河岸,一眼望不到头。
有一家是青石板街开铁匠铺打铁;
有一家是私办小学,就在埠口河岸边上,只收一到三年级学生,说是小学其实只有两个教室,高矮参差不齐的课桌椅,窗户玻璃永远有几扇是破的,冬天寒风不断的呼哧呼哧窜进来,学生也只有二十来个。没什么好的鞋子,也没什么像样的衣裳。我就在那样简陋的学校读了三年。似乎那些简单的快乐,对未来的憧憬早已把生活的艰苦抛在云霄之上。
有一家是卖柴火馄饨的,常常看到主人挑着馄饨担去青石板街卖柴火馄饨。放在热气腾腾的馄饨碗里的猪油,冒出来的香气,从远处飘来钻进我的鼻孔里,怎么那么香啊?
有一家是开修理自行车铺的,很少能看到脸啊手啊是干净的,总是粘毛油污。心里总是羡慕他,不仅仅是能骑到各式各样的自行车,还会修!那时心里想着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有多开心啊!
有一家是卖煎饼和红薯。大娘早晨生起炉火,摆上煎锅,卖萝卜丝煎饼,白天卖红薯。无论酷暑还是寒冬,都没有做过其他的生意,靠着两样养育了三个孩子。人很消瘦,不过很精干。她的双手夏天晒的黑黑的,冬天的风吹的开裂。也很少见她不出摊。不管生活多么艰难困苦,坚持和忍耐才是生活的良药。
四 赐予我力量吧!
儿时看过的电视都已经记不得了,大部分已经忘了。但是有两部片子里面的经典台词,却一直印刻在脑海里。
那时家里没有电视,电视机也就是14吋的黑白电视。想要看电视要去邻居家看,邻居家是村大队的会计。左邻右舍就只有他家有,他家真的很好,来看的小伙伴多,家里挤不下。于是,就把电视机搬到室外,放在方凳子上。小伙伴们自己从家里搬个小木凳子,早早的吃过晚饭,抢占好的位置,等待心仪已久的动画片《希瑞:非凡的公主》。
故事的情节倒是记不得了。希瑞在与坏人霍达克战斗最关键的时刻,希瑞拔出宝剑,高举过头顶,大喊一声:"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战斗化险为夷,取得绝对性胜利。
另外一部片子《恐龙特急克赛号》,时代战士队与外星人格德米斯斗争的故事。时代战士格吾每到关键时刻,队友大声喊到: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
格吾在座椅上缓慢躺下来。
"人间大炮,二级准备!"
格吾缓缓推进发射仓。
"人间大炮,放!"
格吾通过霞光一号战车发射化身为克赛,穿着红色战斗服,戴着摩托车头盔开启超能模式与外星人战斗。
五 怀念
童年时光是美好回忆。时间是有情的,给我们带来童年纯粹简单的快乐和自由。时间也是无情的,也慢慢偷走我们一些美好的东西,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们怎么也抓不住它。当触景感怀的时候,它的确在我们生命轨迹里存在过,也许当我们怀念、回忆童年的时候,就是怀念那时简单又纯粹的快乐与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