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十年
这不过是个平凡的故事。
关于我们平凡的约定,平凡的相聚言欢,平凡的挥手告别,和我们平凡的纪念。
关于我们如何乘一叶舟,逆流而上,翻越生活里平淡与释然,抛下不能尽言的隐忍与流离,途径依旧的风景,在最初的码头靠岸。
关于我们如何拥抱,忆旧,饮醉,伤逝,褪去岁月厚重的蓑衣,重归轻装少年。
这是属于我们,最平凡的故事,关于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
二 · 旧忆
相约于四海,辗转跋涉,终于在九月的校园里重聚。还没见到时,还担心有久别的生疏,等从人群中认出那一张张未曾更改的容颜,就只有浓浓的熟悉和满心的欢喜。有些人增了体重,有的人减了跳脱,有人晒黑了皮肤,却带着没变过的笑容。坐在一起,谈的尽是西门下生意依旧的水房烧烤,开始发黄的银杏叶,从前一块钱一张的鸡蛋灌饼,和变了模样的沁园餐厅。
等换上文化衫,时光仿佛停止,然后缓慢的倒流。我们身上所有的标签,程序员,架构师,创业者,孩子的父亲,妻子,都逐一褪去,留下来的只剩下最简单干净的那一个标签:同学。
走进我们曾经住过四年的宿舍楼,穿过安静的楼道,站在旧时的宿舍门外,看着门上贴着陌生的院系与陌生的名字。争论着当年谁的寝室是我们班里的政治文化中心,在门外翘指留影,我们热闹得像一群孩子,仍然能躺在上铺聊到天亮,能背上书包乖乖自习,也能在外面的网吧通宵游戏。
离开时,回头望去,阳光从暗淡的走廊尽头照进来,令人目眩,空气无声震颤,一如我们十年之前离开的情景。
重回中心食堂,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坐在一起,尝着那些我们吃过四年,也抱怨过四年的饭菜,看着周围的年轻面孔,好像滋味不是来自菜里,而是来自某个更加遥远的地方。我们的六两饭,清早的豆浆泡油条,二楼的大鸡腿,三楼的米线,玻璃瓶的芬达汽水,正摆在十年前的餐桌上,等着记忆大开朵颐。
十年以来的第一次班会,计算机0305班,二馆,110。像新生一样,我们上台自我介绍,讲述毕业这十年的生活经历,讲述从这里出发,历经了怎样的波折和磨砺,讲述自己身上的变迁,如何褪去轻狂幼稚,学会稳重和担当,讲述同学间十年的羁绊,义不容辞的扶持与山高水长的牵挂。
我们像十四年前初次认识彼此一样重新认识了对方,也再次认识了自己。如果我们有机会,能告诉十四年前的自己将来遇到什么样的人,变成什么样子,那时的我们会有多么的诧异和骄傲?
三 · 醉饮
座间有友,席上有肉,杯中有酒,堂下有歌,人生的欢聚如斯。愿得一场欢饮,将前尘饮尽,倒错觥筹,抒胸中愤懑,洒泪言欢。夜半时还有人匆匆赶到,一场奔波只为了能聚上几个小时,会十余挚友,说几句话。
有人在唱歌,无人聆听,有人抱着兔子,昏昏欲睡,有人低头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有人窝在沙发上流泪。不愿睡去,因为这美好的重逢已经像一场梦,再没有更好的梦境能够替代,而当这场梦醒来,我们又将要返回清醒的生活。
四 · 伤别
我们在校园里寻觅旧时的记忆,想在某个角落,遇见从前的自己,想给每个留有记忆的地方,都拍上一张照片。我们在大黑山下拍下跳动的身影,在南门前拍下连理的祈愿,在令希图书馆前拍下我们临行前的告别。可是哪一寸校园的土地,我们未曾踏足之上,哪道绵长的树影,我们未曾亲自丈量?
离别的倒计时冷酷无情的默念数字,从两天变成一天,变成十二个小时,变成六十分钟,变成一千八百秒。相聚的欢愉浓缩成了苦涩的分别,我们相拥饮下,平常的话语哽咽成流泪的诗句。要等到几年之后我们能再次相聚,等到那时,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是仍旧怀着一颗年轻的心,为重逢满心雀跃,还是平添几分白发,伤悼逝去的青春?
于是我们挥手转身,不敢回头,时光定格在我们对着镜头纵身跃起的那一刻。
记住这些,继续生活,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告别。
五 · 启程
这是个平凡的故事。
我们在时光的上游驻足停留,游历过人生最美好的风景,品尝相逢的甘美与离别的苦涩,然后乘舟而下。
这不是一个故事的结尾,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
关于不平凡的那些年,在一起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