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用心的写下来他们的故事,可是我总是怕自己这拙劣的笔破坏了他们的美好。一直拖了很长时间,好像马上就要忘记这件事。忙里偷闲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些往事,可能再不写,真的就忘了。我决定动笔,纪念他们的青春,纪念我们的光辉岁月。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王先生对我将起他们故事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我从未见过戴小姐,但在王先生的描述里,戴小姐似乎总是闪着圣洁的光,没有倾城的容颜,但他们的故事却胜过任何一个结局美好的童话。
王先生和戴小姐并非青梅竹马,他们可能并非命中注定,可能只是一面之缘。王先生记得那天他第一次见到王小姐,他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朦胧间似乎班主任领着一个女孩子走进教室,班里安静下来,他抬起头想努力清醒一些。讲台那里的人影一片模糊,他使劲擦擦眼,才发觉没有戴眼镜。
他从抽屉里摸出来眼镜,才看清楚讲台上的人影:瘦、高,文文静静的。看上去很舒服,标准的家庭乖乖女形象。这种女生对他才没有多大吸引力,他喜欢那种好爽的女生,能搂着肩膀谈天说地的那种。他透过窗户像窗外望去:还在下雨,雨天不能玩篮球,真无聊。他摘下眼镜,慵懒的找一个舒服的方式趴下,继续做他的白日梦。
戴小姐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早年间爸爸带着妈妈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好不容易有个家,生下来自己的孩子。谁知天降横祸,在7年前一次出车拉煤的事故中,货车侧翻掉进山沟爸爸很不幸的离开了这个本是幸福的家庭。妈妈后来改嫁,继父是一个酒鬼,好赌。妈妈本来指望着他为这个家带来一点希望,继父却只知酗酒赌博,日渐把曾经的家底败光。在和妈妈索要赌资未果后,酒醉之下放火烧掉二楼的房子。妈妈奋力和邻居通过绳索把戴小姐递下一楼,自己的手臂却被严重烧伤。那一年,戴小姐只有七岁。
王先生说:戴小姐一直很胆小,禁不起吓。他却很喜欢和戴小姐开玩笑,不是用些恐怖的小昆虫就是黄昏躲在教室门后扮鬼。他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少年天真的恶作剧,但当某一天戴小姐向他讲述了那年的那些事,他突然很愧疚。那晚月光多朦胧,戴小姐一定没有看到向来坚强的王先生眼角噙满的泪水。那晚王先生似乎突然长大了,他很想抱一下瘦弱的戴小姐给她点安慰,直到最后回家他始终无法开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戴小姐的妈妈确实很能干,她一个人在镇子里开了一间小卖部,进货出货售卖全是她主管,经营的井井有条。王先生多次去小卖部里给爸爸买烟,他能清晰的看到戴妈妈胳膊上狰狞的灼伤痕迹,从大臂到手腕处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看上去有些吓人。镇子里小一点的孩子都怕戴妈妈,因为在他们看来戴妈妈是“怪人”。有些小孩子很顽皮,他们的家长会这样吓唬他们:“再闹,再闹让小卖部的**把你抱走”。小孩子一听,大多会乖乖的安静下来。
事实上戴妈妈很和蔼,总是尽力的帮着镇子里的人,哪家家里需要接济,来买东西不要钱。对于镇子里的老人,过年过节做了好吃的还会让戴小姐送过去一点。镇子里的人都很感激她,常来光顾她的小卖部,久而久之,镇里只有她这一家小卖部了。小卖部就在镇中学街道的西街口,那是中学少年常常关顾的地方。戴妈妈像陪伴自己女儿一样看着许多孩子长大,孩子们路过小卖部,即使不买东西也会喊一句“戴阿姨”,戴妈妈总是笑一下。王先生回忆,似乎戴妈妈从来没有生气过,除了那一次。
那是戴小姐转校到镇初中的第一年,他很清晰的记得那是个冬天的午后。昨晚下的雪正在渐渐融化,趴在桌上还可以听到房檐下融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这倒让往常倒头就睡的王先生一反常态的很清醒。他漫无目的去操场边闲逛,那里当然还是湿的,他得保护好心爱的篮球,任何水渍都是会损坏篮球的表面的。他的篮球是爸爸花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工资为他买的新年礼物,当然需要好好珍惜。王先生看到篮球场边一群同班同学在打扫卫生,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拿着扫把胡乱的甩来甩去,扫把上的黑水淅淅沥沥的漫空乱飞。同在的几个女孩子跑来跑去躲避着黑水溅到她们身上。戴小姐就在那群女孩子中间,王先生一眼望见那个穿着粉色外套的瘦弱女孩子,她也在躲避,动作却总是慢几分,她的淡粉外套已经有几片黑水留下的污渍。一个男孩子在台上高叫:“看戴**,她跑的最慢,我们去追她。”几个男孩子蜂拥而上,手拿着扫把堵住了她。戴小姐不敢吭声,胆怯的望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几个男孩。
领头男孩举着扫把,一脸鄙夷的看着戴小姐:“她妈妈是个婊子,我妈说她妈妈不检点,婊子的女儿也不咋样。”王先生至此不明白为何“婊子”这样的词汇会从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蹦出来。几个男孩子一脸诧异,纷纷表示不解。领头男孩说:“前几天我妈和隔壁大娘聊天时我听到的,隔壁大娘说她爸爸死后有一段时间,很多的男人总是隔三差五深夜去她家,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几个男孩子还是有些不懂,上课铃响了,他们迅速散去,留下不知所以得戴小姐还站在原地。
小道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在两天时间内传遍了这个小镇的每个角落。戴妈妈从来小卖部的每个顾客的神色中察觉到些许的异样,她试图去询问,大家都躲着她。直到有一天一群滚着钢圈的孩子路过小卖部,大声地叫着“婊子”“婊子”,可能戴妈妈确实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看法,她捋起袖子漏出狰狞的疤痕推开门帘,随手捡起一瓶矿泉水往那群小孩子丢去:“再胡说我把你们的嘴撕下来!没教养!”矿泉水瓶嘭的砸在地上,惊呆了坐在门口不远处乘凉的人们,吓坏了那群调皮的孩子。随着日子慢慢过去,大家似乎对这件事慢慢忘却了,戴小姐在学校偶尔还会被那些讨厌的男孩叫“婊子”。戴小姐一如既往的不会回应,只是安静地听。她学会了坚韧宽容,像她的妈妈一样。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是新年了,寒假即将到来,这个学校也在准备着新年,全校学生都在积极为大扫除贡献自己一份力量,全校一片欢喜的气氛,好像新年已经来了。大家打扫完后,背上书包纷纷离开教室,教务老师会逐个检查教室卫生然后封楼。戴小姐在教务老师的催促下背着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她扭头看看整个教室,似乎有点不舍呢。她看到角落的桌子上还有个大大的背包,似乎是谁忘记在那了。细想一下,她还是过去提起这个沉重的背包,带出了教室。
而此刻,王先生还在篮球场和同学打篮球,正式火热的赛点局。只见他几个变身换位便突到对方的防守区,一个回传,配合队友来了一个三分。几个来回下,都在篮板下抢到球为己方夺回几分。奈何前期落后太多,最后还是惜败。王先生不知道戴小姐站在球场边等了他半个多小时,比赛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这时天已昏黑,王先生凑近这才看见戴小姐站在球场边,她的脚边是自己的大背包。王先生笑着:“谢谢你啦。我忘了带书包了,这要是被锁到教室一个寒假都不用写作业了。”戴小姐微微点头,退后一步:“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要离去。王先生背起背包追上前:“咱们一起走吧,我家就在你家附近。”戴小姐没有回应,两人并排齐走。
戴小姐难得开口:“我看你很喜欢篮球。”王先生向她讲他对篮球的兴趣完全是他爸爸培养的,他爸爸除了交给他热爱体育外还交给他许多东西。借着路上来往车辆的灯光,他看见戴小姐眼睛一下子顿了一下。王先生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学习很刻苦啊,每次我回教室最后走的人肯定是你,这次期末考试一定不用说又是年级前十吧。”戴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刻苦的同学多着呢,我和他们还是有差距的,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上课总是睡觉还能门门及格。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啊?”王先生倒是有点尴尬,毕竟第一次有人夸他聪明。他们俩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他们说了许多,转眼间就到家了。王先生向她挥手:“再见啦,其实和你说话感觉挺好的。”戴小姐笑笑,笑的那么好看,漏出一排干净的牙齿,黄昏的夕阳照在她额边的碎发上,王先生从没这么认真看过她,一时间愣住了,许久缓过神来,喊了一声:“你真好看!”转身匆匆的跑开。
这个寒假过得很慢很慢,王先生发现戴妈妈的小卖部关门了,小镇的人们购买日常物品还需要走远路去隔壁的镇子。王先生去戴小姐家,发现她家家门紧锁,大概是回戴妈妈的老家过年了吧。年关将至,镇大街上摆满了卖年货的小摊,平时萧条的街道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小镇的居民走上街道选购年货,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王先生经常陪妈妈上街买东西,每次路过那个小卖部,总是莫名的感到失落。好不容易熬过春节,他才缓过来。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现在看来,他才发现那是他们那短暂美好时光的开始。
新的学期马上开始了,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学习,一起讨论问题。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没有逃课,没有私奔,不像电视里的爱情那么甜蜜,只是很普通的若有若无的关系。王先生记得每个放学的午后,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先生坐在篮球上,给戴小姐讲今天发生的趣事,给她讲最近的时事热文。戴小姐边写作业边侧耳聆听,夕阳透过她的头发打成金色,戴小姐坐在那里,宛然一个出尘仙子。王先生看的出神,每天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感觉里结束。送她回家总要看她进到大门里才放心,上课总要尽力歪着身子看看她在干什么,看到她和别的男孩子说话总是觉得难受。
日子过得很快,毕业考试也结束了,出成绩的时间很快,几天后成绩公布,戴小姐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王先生超长发挥也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王先生的爸爸非常高兴,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多优秀,毕竟不是每个学生都可以上重点中学的。王先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戴小姐要搬家了,搬去市里,戴妈妈在本地无亲无故,市里更方便照顾戴小姐上学的生活起居。
戴小姐没有告诉王先生搬家的消息,是王爸爸告诉王先生的。王先生去找戴小姐,每次去她家总是大门紧锁,连续几天都是如此。王先生闷闷不乐的呆在家里,每天情绪都很低迷,甚至自己最心爱的篮球也不想再去碰一下。某天,潮热的夜晚王先生翻来覆去睡不着,接近黎明他才昏沉的睡去。模模糊糊的他听到卡车发动的声音,他看到有灯光打过窗户照在床上的影子,他没有在意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九点了。他没有洗漱,像往常一样起床后先去戴小姐家看看。将近她家了,她家大门大开着。王先生一阵欣喜,加快脚步,想着问问戴小姐最近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他兴冲冲的走进院子,才发现屋里都已经空了。噢,原来,黎明的卡车是她们搬家的卡车啊,但是,为什么戴小姐走之前都不跟他说一声呢?可能,王先生在戴小姐内心没有那么重要吧。
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天气晴朗,雨后的空气十分新鲜,王先生在和伙伴打篮球,突然很渴,奇渴难忍。“你们谁去买水吗?好渴啊。”众人摇头,王先生只得自己一个人去买水。戴妈妈走后,小卖部新开了好几家。王先生走过街道,转弯就是一家,那里还有冰冻的汽水。王先生付钱,按原路返回。他边走边看,拧开汽水一口下肚甚是爽快。突然,他看到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戴小姐吗?王先生站在路的这边望着她,她在等公交车,车来了,开门,上车,车走远了。王先生回头,回到篮球场。一个人说:“回来了啦,这么快。”王先生放下汽水,问自己:“快吗?可能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