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爸打电话说明天要上医院去检查，胃病又犯了，要我寄两千块回去。
你工作那么忙，我自己去看就行了。
我不忙，周末我回去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那不用了，我熬熬就过去了，这个月的伙食费提前些给我吧，这个月开支有点大。
大你个头！赌得有点大吧，这老骗子！
他N回用这招了，听得我都心烦。
02
老爸的胃病怎么得来的？自找的，长年酗酒造成的。
何以解忧？惟有烂醉如泥。老爸的口头禅。
小时候我记得老爸的毛笔字写得不错，尤其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八个字。高高挂在家徒四壁的墙上。
几十年过去了，这几个字依然挂在家徒四壁的墙上。
现在在我看来，这几个字就是莫大的讽刺。
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花在酗酒和赌搏身上的人郁郁不得志，说这几个字是他淡泊名利的心法。
屁啊！
03
读初三那年，婶婶(我继母)病重。婶婶那几年得了一种怪病，叫硬骨症。
我常常回去看她，甚至叫同学做中医的老爸开了中药给她治病。
但效果不明显，婶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肌肉完全萎缩，变黑，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烂赌的老爸没有太多的钱给婶婶医治，我记得婶婶在生病时还在集市上卖菜。我利用周末时间瞒过妈妈和叔叔回去看她，每次回去都把平时省下的零用钱给年幼的弟妹买零食。
我那时候存不了多少钱，无能为力。
但婶婶还是很高兴的，她觉得我对弟妹好，就是对她好，有时候她会感动得掉眼泪。看着她那样子，我好心塞，心里满是埋怨：都是爸爸没本事，没能带她上好的医院去治疗。
04
中考结束后，我心急如焚地带着同学爸爸开的几副中药跑回农场去看婶婶。
但她人已不在了。我懵掉了。
所有的人都瞒着我，怕影响我考试。我不知道该恨谁，难过得在她坟前大哭了好久：恨老爸没本事照顾好婶婶，她还那么年轻，就不得不离开年幼的弟弟妹妹；恨妈妈，一点关于婶婶病危的消息都不告诉我，就为了个破中考；恨自己，对婶婶的病无能无力。回想起自从老爸娶了婶婶，家像个家了，不再像战场，他从来不会打骂婶婶。就凭这点，我都对婶婶心怀感激。
我努力地回想起婶婶和我说过的话，一点一滴。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年幼的弟妹了。念叨着如果她走了小孩怎么办啊？我那时候从来没想过婶婶会离开我们，还傻傻地对她说：我下次还会买糖给弟弟妹妹吃的。
那时候十一、二岁的我，怎么可以读懂婶婶的担忧和对生的依恋呢？
05
可以这么说，我是在婶婶去世后一夜懂事的。虽然父母离婚后我就跟随妈妈生活，但是我从那时起就想快点读完书，好照顾年幼的弟妹。
爸爸一如既往地酗酒赌博，比以往更容易烂醉如泥，在赌场上更是赌个底朝天。听邻居说他常常借米煮饭，实在借不到就叫我回农场看弟弟和妹妹，叮嘱我不要买糖。
我明白，后来我回农场没进家之前就到集市买十几斤米回去。那是我几个星期省下的早餐钱。
那时我还在读高中，最怕是的爸爸狠心让弟弟和妹妹辍学。因为爸爸已拖欠了周围好几个学校的学费了，一催交就转学。
06
当我工作后，妹妹的小学、初中直到大学的费用全部由我出，只要她愿意学，就一直让她读下去。
最难的是妹妹读大学的那几年，学费每年要一万多。当时我的工资才一千多一些，不够唯有去借了。有几次我甚至悄悄瞒着家人参加单位的献血，拿到献血补助马上汇给妹妹，加上她勤学俭工的钱够她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后来被妈妈发现，气得她直骂我不要命了？因为妈妈知道我从小都有贫血，经常会觉得眩晕。但在妹妹读大学的那几年，我还是偷偷去献血几次。幸好因为年轻，身体没有出现大碍。
多年过去，老爸从来没有过问我的借款还清没有，一次都没有。
反而老爸一直劝我让妹妹出来工作好了，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我没有理他，这句话在我读完初中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无数遍了。
07
有人说我就是现实版《欢乐颂》里的樊胜美。那几年这部电视剧还没有开播，就算看了，我依然会那么做。樊胜美是被家里逼得走上绝境，苦不斟言；而我是心甘情愿，从来没有一个人逼我这么做。就算是死去的婶婶，她也从来没有把年幼的弟妹托付给我。她也不会想到会是我把她女儿供读大学的吧。
我只是在帮爸爸还债，他欠婶婶太多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选择再嫁他，并生下两个孩子，从来没见过她和老爸吵架，她是对老爸、对婚姻寄托了美好的期待的。
这样做无非是在婶婶坟前拜祭她的时候，可以坦然细说对她的思念，让她放心而已。
08
老爸喜欢的那八个字“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其实我也喜欢，只不过老爸把它挂在墙上，而我把它们放在心里。时时提醒自己在这浮躁、功利的世界不要迷失方向。要努力，要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过得更好，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