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寻所爱,独闯荒原

灼热的紫红色荒原,天空布满了焦橙色和紫罗兰色,太可怕了。迪伦当时走的小路现在就在她面前延伸,整条路像糖稀一样微微闪光。她终于松开了那扇门,无须转身回望。

她刚回到摆渡人的世界,就被众多的灵魂包围了。他们跟她记忆里一样,朦朦胧胧,虚无缥缈,他们也有面庞和身体,却亦真亦幻,似有还无。恶魔把她吓得够呛,却并不朝她这里移动。她在心里对自己鼓劲,行动起来。

她的双腿这次很听话,于是她开始向前迈出僵硬的步子,她越来越快,几乎小跑起来。她尽自己所能直视远方那一片环抱的群山,她知道那个湖就在这些山边,而在湖岸上就有一座安全屋。

沿途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某个沙漠中心,没有一丝风,热得让人心烦意乱。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注视前方。向前,向前,她不停地向前走着,只盯着眼前的群山,看着它们随夕阳的下沉在她视线里越变越大,越来越阴沉。

夕阳像一块火炭,开始在陡峭险峻的群山之巅缓缓推移,迪伦恰好在此时赶到了安全屋附近。她终于看到安全屋的时候,心中一块巨石才落地。它就在那里,犹如荒漠中的一块绿洲。迪伦奋力冲进屋门时,几乎要失声痛哭了。之后便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晨曦中的荒原也没出有丝毫的凉爽,迪伦心里万分纠结。现在恶魔已经在屋外聚集,如同飞鸟一样在湖面上空盘旋俯冲,但还没有靠近她。她决定在这里等崔斯坦,但她非常渴望见到他,一想到要等下去——不管等多久,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必须现在就出发找到他。

一个大湖挡在前面,她在这个湖里溺过一次水,被水下的不明生物戏耍、拖拽、撕扯过。而在现在这个灼热的荒原上,情况变得更糟,湖水翻腾、毒烟四散。不过船还在湖心她落水的地方,这总算让她多少有些宽慰。

迪伦轻叹一声陷入了沉思,现在的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涉水到湖心上船,要么走路绕过这个湖。前路漫漫,天黑之前她根本没有办法绕过这个湖。她以前曾在冰冷的湖水中活下来,但从来没有在天黑之后赶过路。

她只有选择水路了。顺着通向岸边的小斜坡一路小跑。她必须要渡过这个湖,这就是这里的生存之道。

迪伦向湖心的小船涉水过去。湖面上的毒烟让她感到窒息、恶心。水中的不明生物咬住了她,攻击她。她在水里来回扑腾,连踢带踹,又挥又打。油腻腻、黑乎乎的水珠四下飞溅,钻进头发里,溅在脸颊上,落在眼睛和嘴巴里。它们潜入水中,拽着她一起往下猛冲。迪伦张嘴呼叫,有毒水灌进了她嘴里。她的身体一直往下沉,记忆的片段又跃上心头。崔斯坦的面庞在她脑海中浮现,无比清晰,这让她又有了继续搏斗的力量。她挣脱了衣服,不顾一切地向上踩水,一直向上、向上、向上。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因为缺氧晕过去的时候,她的头钻出了水面,满满吸了两肺的空气。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伸手去够船,泪如泉涌,在脸颊上留下黑漆漆、黏糊糊的泪痕。她双手使劲抓住小船,爬了上去。

寒冷和恐惧让她感到眩晕,但所幸她仍然活着。现在她必须尽快划水前行了。但船上没有桨,她补困在船上,完全束手无策了。

她必须要找到崔斯坦,没有桨她怎么过去啊?她叫喊着“浑蛋!”“我讨厌这个地方!快把该死的船桨给我!”当她坐回座位上,彻底不知所措时,她看见那一对船桨静静地躺在桨架上,仿佛一直在等着她发现。

迪伦看着他们,完全惊呆了,仰头半信半疑地望着天空,“谢谢你。”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跟谁说话。

她攥着桨的手一直打滑,划了很久,依然没有前进多少。她的周围驶过来许多载着灵魂的船支,恶魔们徘徊在灵魂的上空。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船尾,压抑着自己不去看那些船。

她听到一个灵魂发出的哭号,摆渡人发出非常刺眼的光亮,召唤自己引导的灵魂,但是那灵魂却置之不理,盯着湖面深处。湖中不明生物蜂拥而至围绕那灵魂飞行,恶魔们终于加入了攻击。

“不!”迪伦尖叫一声,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为时已晚。它们听到了她的喊声,现在那个光球在狂乱地闪烁,而湖中怪物们继续把那个灵魂向深水处拖拽,完全对此熟视无睹。那些恶魔们向她涌过来。

“该死!该列!你个白痴!”她叫喊着,开始疯狂划船,拼尽全力划桨,可船还是移动太慢了。恶魔们靠近了迪伦,她停止了划桨,屏住呼吸。她看着它们,静静等待。她闭上了眼睛,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它们还在那儿,离自己咫尺之遥却没有攻击,莫非是因为自己闭着眼的缘故?这真让人难以置信。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她闭着眼,努力划船,渐渐地在水上缓缓前行。那号叫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咆哮,但声音里满是沮丧。它们仍然没有碰她一下。

迪伦紧紧闭着眼,反复念叨不要睁睛,聚精会神地想着安全屋还有多远。

船碰撞到了岸边的沙滩,直接冲上了岸。她仍然闭着眼从船上爬下来。当她两脚着地时,不由大吃一惊,她竟然还在水中。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恶魔们如一群苍蝇般在她的头顶盘旋。她赶紧闭上眼。她蹚着水向岸边走,直到听见自己的脚踩在鹅卵石上发出的嘎吱声。

她已经上岸了,但仍然不敢睁开眼睛,她被困在这里进退两难了。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只要不看那些恶魔她还是可以睁开眼睛的。她只看路面,无论那些东西如何尖叫来吸引她的注意力都毫不动心。

恶魔们俯冲下来围攻她,真是苦不堪言。她无法呼吸,筋疲力尽,每一秒钟都有恶魔俯冲下来试图抓住她。她不敢抬头看还要走多远,但是一直弓着身子走路让她腰酸背痛。现在的迪伦提心吊胆、疼痛难忍、精力衰竭,她嘴一咧又开始哭起来。

她终于快到山顶了,突然脚被绊了一下,她把两臂挡在身前,喘着气,眼睛依然注视朝自己飞驰而来的地面。恶魔们蜂拥而来,一齐向她袭来。连拉带扯,钻入她的骨骼深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一点一点滑下去,好像紧实的土路此刻已经变成了流沙。

“不!”她惊慌失措地大喊,“不要,不要!”

她历尽千辛万苦走到现在可不是来送死。崔斯坦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是摆脱现在糟糕处境的灵丹妙药,就像吹来一阵新鲜的空气,让迪伦一下子变得充满斗志。

她极为吃力地站起身,把缠在手上和头发里的恶魔们甩了出去,然后开始飞跑。除了尽全力飞跑,除了尽量站稳,她什么也不去想。如果她在这里摔倒了也是前功尽弃。

突然,安全屋出现了,就在迪伦前方。她与小屋只有咫尺之遥,马上就要冲进去了。她一直凝视着安全屋,无论这些魔鬼做什么都不能转移开她的视线。

迪伦飞身绕过房子的拐角,冲进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耳边立刻清净了。她站在屋子中间,浑身颤抖着使劲把氧气灌进正紧张收缩的肺部。

“我成功了,”她轻声说,“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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