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在梨园的小院回廊里,在戏台的方正空间下,一曲高转回合的霸王别姬在上演。一曲霸王别姬又重现了历史,程蝶衣用千疮百孔的人生诠释了社会的现实,一如历史的辛酸与无奈。难道悲剧的结尾只是为了重现历史吗?也许,我们应为这一“别”多一些思考。
当听说要看《霸王别姬》时,我心里一阵激动,因为我很喜欢霸王,也很喜欢虞姬,又曾听人说《霸王别姬》徒有虚名,影片很变态,所以看时心情极为复杂。很喜欢历史中的霸王别姬,又怕影片《霸王别姬》真如同学说的那样变态,所以我看得很认真、很认真。当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完时,心里很难过。虞姬死了,这样的结尾是我预料中的,然而当亲眼看到虞姬倒下的时候,心里却那么的不舍。
虞姬死了。虞姬为什么死?难道这部长达171分钟、获得第46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电影只是为了迎合历史、重现历史吗?不是,在这历史般真实的背后,我们似乎还看到了一部鲜为人知的历史,听到了一曲贯穿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的高歌、听到了一声气壮山河、惊心动魄的呐喊。
《霸王别姬》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副既热闹又落寞,既浓艳又凄美的人生画卷,尤其主人公程蝶衣悲惨的一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程蝶衣的一生不仅遭受了传统文化的压制、黑暗势力的摧残及政治暴力的毁灭,还有其自身内在原因,这些因素相互交织、互相作用,公共促成了程蝶衣悲剧性的人生。分析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注定了谁也逃不出它的掌心
影片中关师傅是一个从传统历史文化背景下走出来的人物,他是戏班子的心人物,在戏班他既是师又是父,这使得他身上具有了明显的封建家长所特有的冷酷、专制和强权。长的文静秀气的小豆子被师傅指派学旦角,然而这绝不是单纯的小豆子被拍定位生角、旦角的问题,而是一种暴力施之其中的性别改写。为了避免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戏曲里有了男旦的存在,这种封建礼教男女的戒律,使男旦成为了一种必须遵循的行业规范,而关师傅就是这种行业规范的维护者。他的维护方式即对戏班学徒非打即骂也受着传统文化的影响,即“棍子底下出孝子”。
《思凡》中的一句对白“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是关师傅指定小豆子要唱的,也是程蝶衣因赖以生存而必须如法炮制的戏,可他竟因屡次错念为“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而遭鞭笞,戏班师爷无情地挖苦他说:“尼姑是男的,还是女的,你怎么连雌雄都不分了?”这种错念当然不是他的愚笨所致,而是一种坚持,是他潜意识中的一次又一次痛楚而又绝望的反抗,是对性别倒错的顽强抵制,是对自己性别的一种本能的捍卫,也是对他一生悲剧演变本能的逃避和抵抗。可人在江湖,哪能有己?既然你进不了角色,那么外界就会采取极端的方式逼你进入。终于,当师哥用师傅的烟锅在蝶衣嘴里乱搅一通之后,蝶衣惊讶哀婉的眼神变得平静了,他平静地、从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字正腔圆的唱了出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英国学者斯马特在《悲剧》中曾说:“如果苦难落在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头上,他逆来顺受的接受了苦难,那就不是真正的悲剧,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反抗时,才有真正的悲剧,悲剧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因此,在传统文化的控制下,蝶衣的悲剧至此终定矣。
二、非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为其悲剧埋下了伏笔
当身为妓女的母亲为了让他进入戏班子狠心将其多余的手指剁去、并在他的呼喊中离他而去时,小豆子的心里已留下了深深地伤疤,永远也不会抹去。在戏班子里,又遭伙伴奚落,师傅打骂,每天面对的就是无休止的责骂,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怎能承受这人世的炎凉?在他的生命里,在他的记忆里,让他觉得温暖的,让他觉得安心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师哥——段小楼。当伙伴在嘲笑他是窑子里的孩子时,是大师哥挺身而出保护他;当他被净身受罚时,大师哥为了让他少受点痛苦而自己被罚;当他因错念“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而被师傅打的双手皮开肉绽时,又是大师哥在安慰他;当他逃跑又回来被师傅往死里打时,还是大师哥保护了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师哥在保护他,在他的心里,师哥就是他的神,也由此对师哥产生了崇拜之情,在戏里,蝶衣扮演虞姬,师哥是霸王,更让他觉得师哥是伟大的。
看他的一生,不难发现,程蝶衣从小到大,不管戏里还是戏外,一直都是扮演虞姬的角色,总是处于弱者的位置,受欺压、受凌辱(儿时面对的是外人冷漠的指责其母是青楼女子,少时面对师傅无情的打骂,成年后面对不同时期、不同阶层的欺压),终于,当新生活即将来临时,程蝶衣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坎坷的人生经历,充满荆棘的成角儿之路,世间人情的炎凉、人心的险恶,让蝶衣害怕了:再活下去,我又要遭受什么呢?又能怎样呢?虽说霸王不是真霸王,而我是真虞姬。于是,霸王别姬,真变成了姬别霸王。这样的结局早已注定,也许谁都不相信虞姬真的会死,可是虞姬确实是死了,死在了自己爱的人面前。时间是所有的事物都变得不堪一击,不论是清朝要臣,还是民国富商,或是日本战犯,或是……。新生活好像总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我们日夜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等到它真正来临时,却谁都不敢相信了。
三、在社会环境中形成的偏执性格
正如关师傅说"不成魔不成活",程蝶衣就是有这种极端偏执的性格。由当初唱《思凡》中“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可见其性格是多么的偏执,不管师傅怎么打骂,怎么讽刺,依旧不哭不叫,依旧唱“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可见其是多么的固执,因此,我们也可以理解他以后为什么能成角儿,为什么那么疯狂。当他入戏时,那真可谓成魔了,仿佛自己真的是虞姬了,终于时间久了,便人戏不分了,在他眼里戏就是人生,所以当菊仙决定洗尽铅华,托身段小楼时,程蝶衣便预感到爱人的心已经游离了,他的霸王不见了,师哥的结婚无疑在他那偏执的性格上又插了一剑,这一剑可谓刺中要害。当他对师哥说‘师哥,你忘了师傅说要从一而终吗时’,程蝶衣的死便是定局了。虽然不能在一起,你不是真霸王,而我仍从一而终。从一而终,就是他的追求,也是他的结局。
四、孩子般的思想
孩子的想法是美好的,是奇妙的,是固执的,是不合常理的,程蝶衣就是如此。他是单纯的,他的思想有如一个孩子的思想,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从小到大,他对大师哥都是言听计从,乖巧如同孩子,而大师哥对他的疼爱也如同疼爱小师妹一般,哄着他,劝着他,由着他。当两个暧昧不清的男人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叫菊仙的女人时,蝶衣恼怒了,气愤了,你忘了吗?你忘了师傅说要从一而终吗?那神情,那语气,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当师哥落入日本人手里时,蝶衣想都没想很果断的去救师哥,那是他犹如一个男子汉一样,为了师哥,他可以放弃一切。而当菊仙匆忙赶来让蝶衣救小楼时,他忽然坐下不愿去了,赌气似地坐在那了,一言不发,直到菊仙说她愿意离开小楼,他才像打了胜仗一样地笑了,笑容狡黠而又单纯,就像儿时哭闹了半天终于从父母那里得到一块钱一样。他在现实中如孩子,舞台上更如孩子那样固执。他演绎的《霸王别姬》,一声呼喊,一个舞姿,诠释的都是一个悲凉的‘别’字。台上精致细腻,出神入化的表演,让人怦然心动。一个像是霸王却不是真霸王,一个不是虞姬确实真虞姬,这就注定了一场悲剧,注定了一次永远的别离。现实是残酷的,孩子是要长大的,是要成熟的,孩子的思想是不能生存的。
五、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少时因屡次错念而被罚的两句话,在临死前有又提醒了他。少年时不管师傅如何打骂仍旧念错的两句话却在师哥发怒时改掉了,而且一改就是一生。又一次,又是师哥说“错了,错了,小豆子你又错了”后猛然醒悟。是啊,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蝶衣的梦在师哥的提醒中结束了,一生也随之结束了。他醒了,从戏中走了出来,我想他是不愿醒来的,梦中还可以和师哥在一起,不会有人非议,而现在呢?梦没了,支撑他活下去的那根弦断了,在心中留有的只有伤痛。终于,蝶衣在最后一刎中,在戏台上,在霸王的怀抱里,在虞姬美艳的装扮下,从一而终。我想这也许是蝶衣最后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