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珑是位三十岁的未婚女子,和这个时代三十岁还未结婚的那些女子没有什么区别。
这年头,如张玲珑这般春风得意的未婚女子不是很多,都说人的心是个黑洞,怎么放都放不满,张玲珑亦是凡人,无法免俗。
元先生的房子是六楼东,张玲珑住的是九楼东。小区是新城开发的绝佳位置。
张玲珑搬进房子里的三个月后,在电梯里遇见了元先生,他站的笔直,张玲珑躲在一个角落,神态却是慵懒的,目光迷离,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元先生。
然后轻轻的靠近,将头依附在元先生的肩上,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元先生用手指磨砂着她那细腻的脸庞,低声道,“我很好,你好吗?”
张玲珑低声呢喃,“我很好。”
电梯到了元先生的楼层,元先生吻了吻她的唇角,无声的说,“再见,玲珑。”
张玲珑凝视着元先生的背影,泪滑进鬓角,“再见,元先生,元先生,再见!”
在这样的时代,在某个空间、时间、地点;永远也不能真正的知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曾有着怎样的故事。
张玲珑初见元先生时只有七岁,还是一个孩子;那个时候,张家和大多数农村家庭没什么两样,刚从饥饿边缘爬回温饱不久。
张玲珑还穿着亲戚下放的衣服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跳房子,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进了她家的大门,站在门内那棵杏花树下,那人身边是比自己大十四岁的堂姐张玲玲。
那个时候,张玲珑突然想起被父亲压迫背的唐诗宋词中的《思帝乡》中的句子,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张玲珑还不知道她中了名为一眼万年的毒药,元先生是解药。
张玲玲指着她对元先生道,“这是我小叔家的幺女,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爱哭的狠哟,小时候白天能哭一整天,天一黑立马就睡。十里八村都知道。”
张玲珑瞬间红了脸,小手攥紧衣角。
元先生抱起她道,“我叫元生,你叫什么名字?”
张玲珑睁着大眼睛,有些惊讶的道,“元生?我知道元姓,在百家姓中排第91位,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姓元的人。我们村子里的人全姓张。”
元先生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会背百家姓?”
张玲珑窘了窘小鼻子道,“我会的可多呢。”那小模样就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不久后,元先生成为了张玲珑的姐夫。
如果你问张玲珑她从女童到少女的那段岁月。她最盼望的是什么,她一定会告诉你是过年;过年的时候,元先生会陪同张玲玲到张家探亲;她会找出自己觉得最漂亮的衣服穿上,还会给自己编很多辫子盘在一起;同龄的孩子总会说很丑,大人也会说很丑,可那时候的张玲珑还是觉得那个样子的自己是最漂亮的;尽管在三十岁的张玲珑细细想来,那个时候的模样确实很傻很丑。
张玲珑的父亲是个有学问有眼光的农民,在国家刚倡导改革开放的时候,他就和一志同道合的朋友带着家里的钱财南上S城,做起了倒卖商品的生意;在张玲珑十八岁的时候,张家已从农村搬离多年,成了A城数得上名号的家族。
十八岁的张玲珑,也已是有名的才女,出版的古典诗词集很受那几位有名的古言学教授赞扬,写的情感专栏很受青年人喜欢;这些,身边的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眼中,张玲珑是个怪人,是个异类。她的心中掩藏着无法说出的秘密,她爱着一个不可以爱的人,因为爱,她备受煎熬,她依靠着文字的养分活着。
有些命定的东西,躲不开,藏不住。
张玲珑应一位朋友邀请去看歌剧,元先生也是主办方请来的贵客;元先生那样的忙碌人,不主动预约时间是见不到的;张玲珑那样的怪人,不提前预约也是不会出门的那种。
两人的座位相邻,实在是巧合,实在是意外。
元先生说,“这些年去你家里也是很难见到你,你不会故意躲着我吧。”
张玲珑拢了一下垂下来的长发,咬了一下嘴唇又放开,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柔情,道,“是你太受欢迎,被人围着看不到我罢了。”
元先生笑笑,“还是小时候的你更可爱。”
张玲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么……”让人着迷,这后半句,张玲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元先生靠近她,伏在她的耳边道,“还是那么什么?”张玲珑就觉得自己被一团名为元生的男人气息包围,她听的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张玲珑低下了头,元先生低声笑道,“玲珑这样低着头,还真像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女子。”
张玲珑看他,有些欣喜,又有些生气的道,“你对每个女人都这样说吗?”
元先生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她就抬眼看舞台上演员的表演,不再理睬元先生;元先生看着她低笑,用左手磨砂着她的手背道,“这话我只同你一个人讲过。”
他看到张玲珑的唇角有了笑意,如初见时那般。
男人与女人之间,发生些什么事情总是那般顺其自然;十八岁的张玲珑,夹在自己堂姐和元先生之间,她依然寂寞的行走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一些人涌过来,又涌过去。
爱情,在她的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她到底在元生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子的角色,她不知道。
她问元先生,“我是谁?你是谁?”
元先生抚摸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亲吻着她的耳垂,笑道,“我是元生,你是我元生的白月光。”
张玲珑跟了元先生三年,元先生把她当个孩子似的宠,张玲珑依旧为元生着迷,但是,她选择了离开他;和元生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她不知道自己某一天会不会因为占有欲杀掉元生。
分手那天,他们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张玲珑弹钢琴,弹的是《致爱丽丝》,元先生靠在沙发上看书,阳光照射进来,随后两个人亲吻、做爱;张玲珑比以往更加热情;事后张玲珑窝在元先生怀里大哭,似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在元先生肩上咬了一个血印子,她说,“元生,我们分手吧。”
元先生一怔,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好。”
再相见时已是半年后,二人相约在一家咖啡馆,张玲珑为元生递上一杯咖啡,道,“这些豆子是我从欧洲捎带过来的,亲自研磨的,口味还不错。”
元先生想要去握她的手,她躲开了,她喝了一口咖啡,道,“元生,我恋爱了,我要把我给你的东西拿走了,你也把你给我的东西收回去吧。我姐姐跟了你那么多年,给她一个孩子吧!”
元先生任咖啡冷却,说了一声好,起身离开。
张玲珑那天哭成了狗似的;她爱了元先生十几年,她离开元先生半年,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这次,真的说了再见。就算是这样,元先生的家安在哪里,她就像个贼似的把家安在同一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