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的时候,辛夷坞在微博上为自己作品中的十对男女角做了次颜值排名,
男主分别为:丁小野、程铮、韩述、池澄、叶昀、傅镜殊、林静、纪廷、陈孝正、姚起云;
女主分别为:方灯、顾止安、司徒玦、封澜、苏韵锦、郑微、赵旬旬、谢桔年、向远。
如今回望这些名字,仿佛记忆里的一道闸门被打开开关,当我妄图去解释这种感觉的出处,却发觉只如旧友相逢,说不清道不明又熟悉且亲切,就像《晨昏》里的纪廷与郑微的那次相亲,就像林静在《山月不知心底事》里已当了爸爸,就像频繁在故事里出现的“左岸”酒吧。
我很难说这些名字是一代人青春的记忆,但的确成功勾勒出了我对那些故事尘封已久的印象——将言情故事置于现实的框架之下,为每个角色赋予他们各自高于爱情本身的使命,为此每个人都必须抱有遗憾而又兢兢业业地活着,爱情更像是催化他们生长的养料,从不成为裹挟自己的“唯一品”——这是辛大与同时代言情作家最大的区别,让你感同身受的永远不止于爱情本身,还有拥抱对生活的醒悟。
时隔多年,辛大再次连载现言,书名《针尖蜜》,一反往常的凌厉感似乎在预告这个故事的甜中带苦,不过男女主卫嘉与陈樨倒是有望刷新这份榜单,毕竟如此花费笔墨地记录一位女子的美在我印象里还是头遭,而卫嘉自带的野性与疏离味恐怕也会成为许多人的心头好。
故事并未如期发生在G市,而是改在了一片马场,泥土的气息、野花的气息、兽的气息,都在提醒我们,这段感情是场意料之外的惊喜。于陈樨而言,这是假期旅行偶然的选择,对卫嘉来说,则是庸常平淡的生活里唯独的亮色。
作为马倌,卫嘉无疑是合格的,虽同样十七,但待人接物老道纯熟,四邻老幼、来往客人的要求都会尽力满足,干净利落的处事风格配合上让人舒服的相貌,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唯独对从小置身于舞台中央的陈樨,倒是反常的不太感冒。
这是一出轻喜剧冤家似的开场,被孙见川偏爱却显得烦躁的陈樨,被刻意搭讪又礼貌回绝的卫嘉,人们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那么属于这三个人的,就是稳定的“不自知”,都有种身在局中的茫然。陈樨不懂自己为何显得暴躁,卫嘉也不知何时丢了自如。
直到那场窟窿滩的“历险”,一个坐在坑洞里,前所未有的狼狈,一人坐在上方的洞口,我猜他的表情带着淡淡的微笑。天上地下,几不见一点光亮,只余陌生的男女在驱散恐惧的安心中无言地互相陪伴着。类似的动情一幕我在旁处见过:
《倚天屠龙记》里初入江湖的张无忌,独自潜入绿柳山庄为明教众人讨解药,却被彼时还是大元群主的赵敏骗进陷阱。不见天光的牢狱中只有还是敌对关系的二人,张公子性急便出了下策,脱去赵敏鞋袜,用挠痒痒来逼问出口。金庸先生实在太了解少年人了,书中写道“张无忌…这时一碰到她温腻柔软的足踝,心中不禁一荡。赵敏将脚一缩,羞得满面通红,…在这一霎时之间,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似乎只想他再来摸一摸自己的脚。”
同样突破男女之防的接触,同样位于特殊空间的陪伴,这一晚的窟窿滩竟比热闹的人世都显得温暖。
此后很多年,即使两人在大学时开始了恋情,陈樨依旧觉得自己猜不透卫嘉的心,从未得到过确切承诺的她假装毫无顾忌地披着最坚硬的铠甲,以为可以在感情的世界屡战屡胜,可不料想对面的将军不发一言就将自己俘虏。
可她也许没有在意,在第二次去往窟窿滩的时候,卫嘉曾“轻描淡写”地回忆说: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好。”
哪有什么月亮,只是对方很好,好到照进了自己心里。尝过了人生的苦,卫嘉不敢奢求生活的甜,于他而言,最大胆也最“自私”的想法, 也许只有这一次了,他的心里不再想着破败的家、没有需要照顾的傻子妹妹,没有出轨的父亲,和母亲遗留下的那片马场,他只看到了陈樨,那个女孩特别好,而自己也许没那么糟糕。
我起初有些害怕他成为下一个陈孝正,同样出身贫寒,同样带着对生活浓浓地死磕到底。可不同的是,卫嘉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从不虚给承诺,那些分开多年的不联系,那些少有主动的对话,那些偶尔传来的回答,都是一种爱却不打扰的惶恐。很好看的月亮,陈樨起夜时后院准时亮起的灯,一罐从未开封的桂花蜜,人人都爱顾左右而言他,只有卫嘉最会这种抒情表达。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是陈樨在说话,卫嘉静静地听着,可偏偏,卫嘉的形象就是越加丰满了起来,属于他的故事与经历也渐渐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反而是跳脱大胆的陈樨成为了画面中的“配角”,我们知道了卫嘉其实也偷偷吃过陈乐的醋,也曾对旁人的请求说过拒绝,也在某个瞬间不堪又崩溃过,小时候也曾喜欢吃糖,信奉喜悦时才能喝酒,可对陈樨呢,她美貌、聪慧、善学且全能,名字里带着桂花的香味,又仅此而已。
那些絮絮叨叨的言语,那些莽撞冲动的举止,那些在孙见川面前从未展示过的娇羞与为难,都只对卫嘉罢了。原来爱一个人,不仅是眼神看向他的时候盈盈闪着的光,就连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只挂着那一个人,更有趣的地方在,陈樨本人却并不知晓,她以为她是赚了的那一个,可以放肆表达爱,也可以轻松离开,只有旁人知道,这场不被明说的对手戏里,她是“完败”的一方,可败了又怎样呢,不过是输给了爱情,不丢人,甚至还有些可爱。
故事进行到第二幕,从青青马场来到了城市与校园,陈樨家的保姆,也就是卫嘉的后妈,曾在背后阴沉沉地诅咒,这一对,是“铁杵自有水来磨,等到磨成了针,看它扎到谁身上”。不知道他们该如何迎接这一份未来的不确定,也不知是怎样的挫败让他们最终成为故事开始的那一对怨侣。
书中写道:“陈墀遇上卫嘉的第一眼,她看到了蓝天、白云、青草、野花、微风和马背上小白杨一般的少年人。”
很难想象,多年前宛如画中的邂逅,多年后竟能有些一地鸡毛的味道。一个成为了带着半大拖油瓶继子、恶名在外的过气女星加富豪遗孀,一个蜕变成服侍后母、更加沉默寡言的大龄兽医,从少年到中年,改变的不只是年龄与身份,在那间坐落于嘈杂菜市口的破旧小屋里,你几乎很难再见到这两个人的身上还存留“爱情”这件奢侈的东西,毕竟与它挂钩的天真、冲动、懵懂、犹豫,都已经被各自的岁月与经历带走。
可不知怎的,你依旧能够笃定他俩是登对的,或许是岁月未能带走曾经的默契与记忆,或许是从未出现过的属于前恋人该有的尴尬与疏离,或许是那份在对方面前才能坦露的真实,又或许是一罐始终各自保留许久的桂花蜜。
故事依旧在继续,彼时彼刻的篇章在一页页翻开,给予此时此刻的双方喘息与找寻的时机,就像潮水反复不停地冲刷在沙滩上,即使下一秒它就会退去,可痕迹就留在那里,海滩记得浪花来过,就像他们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来过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