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辜负的那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是否见过?或者你见到的就是镜子中的自己?
——什么都没有了,天塌下来都比这高强。如果眼泪真的是断了线的珍珠,在那些日子里你应该收集了好几斗,熠熠发光,只为了用来照你憔悴到鬼的容颜。——啊,不是,我没有说你,更不会说我自己。我说的是一个虚构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他是一个普通人,吃点苦受别人嘲笑是正常不过的事。“可悲的一点是,他的苦水千奇百怪,越让人产生同情,你就越忍不住想大笑一场。”尽管屡屡受到伤害,他娶了妻并爱她至深,他终于可以和朋友说:“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的小家庭散发出非常令人向往的气味,却“好像一场严肃的戏里冒出来一个粗俗的笑话”,和他格格不入。
他一如既往地天真,善良,用心帮助时刻刻薄挖苦他的人,在那人生病之际,他千方百计说服妻子让那人住到自己家好方便照顾。——结果哩?那人像主人一样占用他的画室,并很自然地占有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对他说:“我不能再和你一起生活下去了。”
他苦苦哀求。“如果我过去做过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改的。”“别走,我亲爱的,我没有你活不下去,我会自杀的。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儿,我恳求你原谅。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更加努力地让你得到幸福。”
没有用。他的妻子无动于衷,坚决要和他的朋友一起离开,去住“那个可怕的肮脏的阁楼”,他终于做了决定:“我走。”他净身出户,把家让给妻子和妻子的情人。——事情要是就这样完了,他倒是还有可取的地方:没有罗密欧的容貌,却有超越罗密欧的深情。可是接下来他的表现越发接近一个小丑——他天天去路上等上街采买的妻子,“可怜巴巴目送兰奇(他妻子)经过”。他又找朋友帮他说话,想让妻子明白“如果最坏的情况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可以来找我”。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但他的妻子并没有回头找他,她服草酸自杀,为了情人身亡。
他叫斯特罗伊夫,《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一个人物,配角。如果毛姆以斯特罗伊夫为主角写这么一个故事,那就是一个烂大街的故事——这样的人,何其多啊,多到可能就是你我。所以,他只能是配角。
老实说,我在看《月亮与六便士》的时候对这一段感触很深,因为太他妈的现实了,现实得让我害怕,害怕自己成为像斯特罗伊夫一样的人。我怕自己在同样的情况下说出同样的话,做出同样的事,完全丧失自我,把幸福的来源都归集于那个离开我的人:他走了,我就一无所有。幸运的是,我是看汉字听写大会的人,我一直记得第一届大会的宣传片里有一个成语,没有多少人能完全写对的成语:未雨绸缪。比起那个为了理想一往无前的主角斯特克里德,我更记住了配角斯特罗伊夫,因为我不怕成为斯特克里德,却决不能成为斯特罗伊夫。
就像那句席慕蓉的诗,“如何让我遇见你 在我最美的时刻”,我遇见你固然好,但没有遇见你,我依然要保持我的美丽——我的幸福和你有关,但不是由你决定。这是我的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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