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我们都有这样的经历,一直小心呵护的东西,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就会将它摔得粉碎,让你今生再也无法拥有。比如一个

午睡中被朋友安排会议电话叫醒,魂魄尚未归位,本能地抓起一件衫子披上。桌边的杯子被无意中勾到,它带着清水和咖啡勺摔在地上,声音很清脆。七魂六魄瞬间归位的我站起来看着他们,想这是真的碎了,不禁感慨,再细心的呵护也难免瞬间支离破碎。同时内心并不觉得悲伤,有时候这样的破碎加上凭吊让人觉得很完美。售楼电话打断了这种享受。看,我连文艺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拿个簸箕草草收了,去丢垃圾箱,这其中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买个什么什么样的新杯子。

我试着回想,这样一个东西,当初是如何到我手上,它是如何辗转南北跟了我这几个春夏秋冬,又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失去的呢?一连串的图片在我脑海中串联起来,这就是我和它的故事。我才意识到它发生在我真实的生命里,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这样的重要性让人觉得质疑,这样的故事让人觉得陌生和疏远。可能是这段故事到此就结束了,我也必然将它淡忘的缘故吧。

一个杯子,也许你当初买下它的时候是因为它可爱的图案,也许是因为仅仅需要这样一个恰到好处的东西弥补生活的缺憾,也许它是别人送你的礼物,确实有很多的也许。但最基本的,它放佛是不可缺少的工具。这样的角色,搭建起我们每天的生活。如果你回想一下,它当初是怎样进入你的生活,并与你相伴朝夕的?现如今,它又在怎样的一瞬间离你远去,被你淘汰?勉强地说这也算一种失去。可奇怪的是,当我说它重要的时候,却不觉得勉强,当我说失去它的时候,却发现它重要无比。这是语言分析哲学的概念。我们大概可以推想,重要是要求你去珍惜,主动行动,进而据为己有;失去是自身的一种丧失,丧事一种本属于我的东西。在失去之前,可我们对此往往浑然不觉,可能我们觉得它不重要,也可能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杯子也在偶然的瞬间没有了价值,在你的生活中匆匆离场。碎了这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可以选择,还有无数个等待选择,这像丧失温情的工业社会,更像生活的本来面目。生活有两种形态,一个是将生命不断叠加,一个是将它不断还原,至于到某个具体的人,两种形态大概是循环往复。如果我们设想将生活还原,却掉一切身外之物,见素抱朴,不再执着于在自己的同类中索取、占有,还剩下什么,目前难以想象。

同样是让人买东西,买房子是觉得有了房子才有家,买杯子是因为有了杯子才能喝水。如果我们都排除这些工具,放佛是要回到穿草裙、住洞穴的原始社会,这叫文明的倒退。现实是,人对物的依赖程度越来越高,甚至不断地追求他们让自己更强大、更优越、更完备,这种外求在某种意义上也算异化吧。在漫长的进化史中,人从一无所有到逐步占有,在占有中相互厮杀优胜略汰,从区分出了主动和被动的人生,但这无不是欲望的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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