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谦谦,温和有礼
当许老爷子下楼到客厅时看到两个孙子相对而坐,皆不语。许亦轩持书一本在静静的看书,许是他母亲是国文老师的缘故,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他虽不善言语,却自有一股温润风范。许凉宸在看电脑上的股市走向,抿着嘴,神情专注。
许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孙子都是他的骄傲。
“阿轩,凉宸你们跟我来一下后院祠堂。”
一有重大事情许老爷子必开祠堂,自从明末许家先祖立祠开始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对门的祭桌上摆满了牌位,古香古色的房间摆了十几盆长势喜人的君子兰给人一种幽静肃穆之感。
当许老爷子与许亦轩、许凉宸到祠堂的时候,许家人已经到齐了。
许家是商业世家,但许家从明末到现在一直屹立不倒这与许家家风是分不开的。许家人虽然是历代从商,但他们却奉儒道为圭臬,不同于其他商人那样重利轻义,而是颇讲仁义道德。他们每个人,都像祠堂里的君子兰一样,君子谦谦,温和有礼。许家人学儒家之学,家教极好。在许家,每个人成年都要用毛笔写100遍“君子谦谦,温和有礼,居于谷而不卑,有才而不傲,得志而不骄。”而在接受家族企业时长者都会在祠堂里交给他们一盆君子兰,以期他们可以铭记家训,不做出有损德行,危害家族社会之事。
许老爷子郑重的把两盆君子兰交到两兄弟手上,代表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
兄弟二人接过君子兰,按规矩给许家先祖上香行跪拜礼。三拜天地,九叩先祖,行完礼的许亦轩却迟迟没有起身,他转向老爷子,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我很抱歉爷爷,我已经接到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许亦轩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接着说下了去,“我觉得……爷爷能理解我。”许亦轩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却和这一叩般坚定有力。
许老爷子虽然精神矍铄。猝不及防听到许亦轩的话,也只觉得头脑一阵恍惚,一旁的许凉宸赶紧上前扶老爷子坐下。
“爷爷,对不起,我不接手还有阿宸,我想实现母亲的期望,也想实现我的梦想。”许家人极重孝道,许亦轩从来没有否定过爷爷的任何重大决定,但现在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否定爷爷的最大期望。他很愧疚,也有些悲伤,但他知道他所做的决定,不会再去更改。
许老爷子明白虽然许亦轩谦逊有礼,温和无害。但他骨子里非常倔强,做事果敢决绝,而又处处留有余地,留他人之余路,留己之后路,这样的人最适合在商业圈里混了。而许凉宸外冷内热,在熟人面前会撒娇会耍帅会卖萌,喜欢讲义气,在很多事情上永远不如许亦轩理性,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阿轩,既然你决定如此,那我也不会强求,但家族的事业也再与你无关。”
“是,爷爷,我明白。”
居于谷而不卑
初入异国他乡,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语言沟通障碍、人际交往问题和抹不去的乡愁都在时时困扰着许亦轩。这些他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学业异常繁重。并且,许老爷子为了逼他回国,没有提供任何支持,他很快就开始面临生存问题,每天连吃饭都要精打细算。他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他希望以最优异的成绩拿到硕士学位毕业。他不仅每天要在学业上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他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打四份工,每天最多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许亦轩每晚都要看着君子兰才能入睡,那盆君子兰已经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留学生有两种人,一种是家里有钱有势而另一种是确有真才实学。中国留学生的圈子也不大,一有什么消息就迅速传开了。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昔日的许家天之骄子,现在沦落到侍应生是何种惨状。
在中餐厅里看到王子皓时,许亦轩并没有多少意外。毕竟拜高踩低是很多人都会干的事。
用餐时,王子皓的兄弟们不仅一次次的刁难许亦轩,在语言上也多有侮辱之意。但许亦轩面色无虞,丝毫没有被侮辱的囧意,脸上依然挂着笑,一副温和淡漠的样子。
“ 啧啧,许亦轩,没有许家的庇护,你也不过如此嘛。竟然沦落到了伺候人的地步了。这种感觉很不错吧!你缺钱啊,干嘛不早说你早说啊,小爷有钱,缺多少给你多少。”王子皓话里的嘲讽意甚浓。笑得幸灾乐祸。
王子皓最看不惯许亦轩那副温和淡漠的样子。明明诸事不顺,穷得要死,却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就像深谷里不见阳光,却还能茁壮成长的君子兰,真是令人厌烦。
许亦轩笑容加深,盯着王子皓的眼睛“感觉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哦,你的钱是挺多的,长这么大了,还跟你爸伸手要钱不觉得很惭愧吗?”
“你!”王子皓恼羞成怒,想要动手打人。
许亦轩抬头看了看眼睛猩红的王子皓淡淡的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凡事以和为贵,我可真不希望明天报纸上出现什么中国留学生打人新闻,把脸都丢到国外了,我可不想让许家蒙羞……”
陈默劝和道“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矛盾……”
有才而不傲,得志而不骄
许亦轩的所有努力与付出,都渐渐的得到了回报。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业,他都渐渐游刃有余。经过上次中餐厅事件后 ,陈默被许逸轩深深的折服了。许亦轩在低谷时的不卑不亢不妥协,在面对折辱时的漂亮反击,赢得了陈默的尊重,自后他们成为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挚友。两人一起合办了一家小型律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渐渐地不再只是为中国留学生解决纠纷,维护合法权益,而后渐渐在整个华人圈里也富有名气,很多找外国人也来找他们打官司。
在准备毕业论文期间许亦轩一战成名,替一家大型上市公司打赢了一场贸易壁垒官司。
一周后他接到了来自许老爷子的家书:“既然你这么不想接受公司,我已经把公司交给凉宸了。不过那小子还欠点火候,我还需要再观察一下。你千万不要骄傲,记得把家训后两条用毛笔写100遍。用毛笔写一定要用毛笔写。”
许亦轩当天晚上就用毛笔写了100遍“有才而不傲,得志而不骄”。当许亦轩用毛笔写完100遍家训,赢得官司的那股骄傲自得之意,沾沾自喜之感,早已消失殆尽。他很庆幸爷爷的及时点醒,此后待人接物不会恃才放旷,自觉高人一等,也不会因为自己所获得的成绩而骄傲自满。
许亦轩的毕业论文得到导师的高度评价,拿到法学硕士学位,并以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尾声
许亦轩跪在祠堂父母亲的牌位前,一股浓浓的悲伤与落寞的气息笼罩在他身上。
“爸妈,我和凉宸都很好。凉宸已经接手公司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孩了。妈,我也完成了您和我的梦想,我现在是一名律师了,正如您所期望的那样,为弱势群体争取合法权益。”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了。许老爷子有种心酸流泪的冲动,一晃又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孙子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梓温,你的儿子们都很优秀,没有辜负许家上上下下对他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