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虚构)
叶子的第一个连班加夜班,那天是叶书林的连班,他第二天夜班。
连班上来的病人都得写病历处理 ,还有急诊化验的、配血的都是值班生的事情。
一位肺炎小患者住叶子床上,刚来两天,咳嗽发烧。虽说旁边有不少会蹦跶的玩具,他面容呆滞,两眼间距较宽,一看面容就不是普通的孩子。那母亲对着上级医生的赔笑也让叶子心疼,她显然知道孩子智力异常,但是不知道是不可逆的,还寄托于医生。
叶子不敢轻易上前说笑,怕人家心里有伤。
主治查房的时候,叶子和周组长抱着病历,跟着上级医生跟在主治后面,还有两个实习护士也在病房里轻声说话。
老师说,这个孩子一看就是先天愚型,对着妈妈的笑脸摇摇头:“这个没有办法。”
先天愚型,这个词多么刺心,就是21三体综合症,俗称唐氏综合症,那时候没有开展什么产前筛查,仅仅部分地方做产后筛查,即成事实徒增悲伤。
听了心肺,考虑肺部感染。查看病历,复查的血常规没有查,主治跟妈妈说:“等会儿还要抽个血,看我们药物用的效果怎么样,白细胞可降了,好吧?”
妈妈笑着点点头,那笑是堆在脸上的。
走过去的时候,旁边的小孩子朝叶子伸着手,睁大眼睛笑着够着,叶子也笑着伸出手。
后面有人咕噜一句:“白高兴生了个儿子。”
声音虽小,却让叶子感到很刺耳,脸上的笑容不及收敛转过去看那位妈妈,她的笑冰冻中,一点点地转寒。
查房,许多家长的希望。这个妈妈的希望是渺茫不存在的。
叶子跟着查完了整个治疗组的床位,看着一个个的孩子咳嗽发烧流鼻涕,还有惊厥的,面对着家长焦急脸上挤出的笑容,想起爸爸说自己生病,妈妈和奶奶就智力下降的话来。
自己家里有医护,住在医院旁还是那样的焦虑,普通家庭的父母更是被弄得焦眉烂额了吧。
回到办公室和自己的老师坐一起整理医嘱,开化验单,那个孩子的血标本等会儿就要送检。
把整理好的病历送到护办室那里,准备好试管和采血针及消毒的棉球止血带就过去了。
帽子口罩一戴,小孩子就不认了,隔壁的宝宝就哭了,这个孩子茫然地看着她。
孩子妈妈不在,叶子转了一下眼睛,不在。隔壁妈妈说:“没事,你抽血吧,她知道,她叫我帮她看一下的。”
叶子朝孩子眨眨眼,轻轻地把东西放在旁边,拿起他的小手,轻轻摩挲着,心里有着淡淡的心酸。
在他的肘窝找了一下没有看见血管影子。叶子一般在肘窝外侧中间进针没有失手过,就扎了止血带,孩子也哇地哭了起来,手脚也乱动起来。
叶子按着他的胳膊,镇静地缓缓进针,没有看见血液,心里有点慌张,稍微后退了一点针头,又前进。
“滚!你们都拿他当孬子做实验!”叶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在左胳膊上推搡了一把,叶子后退,针就被带出来了,血也从针孔里渗了出来,真可惜,已经进血管了。
尽管就在一刹那间,左手臂上的力道没有减弱,叶子踉跄后退靠到了墙上,觉得左臂疼痛。
左手臂被什么了东西划了三道血痕,起点的地方皮掀开了,血珠正在渗出,在叶子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鲜艳,似乎很滚烫。
叶子有点懵,痛、委屈和羞辱的感觉,鼻子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努力忍着准备走过去收拾东西。
那个妈妈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塑料飞机玩具,尾巴已经折了,看着叶子的胳膊也愣了。
随即她叫起来:“谁让你动我的儿子,你抽血我答应了吗?弄了半天也没有弄出来,来了几天了咳嗽也没有好,拿我儿子不当人啊!”
家属们都围过来,轻声议论,隔壁的妈妈说:“哎呀,这个小医生也刚才才扎针,然后你就回来了,没有弄很久。”
护士长冲了过来,一把把叶子拉到身边,快速把她带出来病房,拉进了治疗室,这里也是急救的地方,关上门。
护士长拿消毒棉球轻轻擦洗着叶子的胳膊,现在叶子感到那个地方火辣辣地疼了。
“哎呦,这上边有口子有点深呢,我告诉主任去,怎么能这样。”
叶子拉住了她:“老师!”摇摇头,眼泪就下来了,把护士长抱了一下:“谢谢您,没有关系。”
叶书林开门进来了:“怎么了,我刚听那边家属说的,我看看。”
叶子擦了眼泪,把胳膊藏着对他摇摇头,周组长也进来了,后面还有护士在那里张望。
“我不想让人家知道。”
“好的。”护士长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了:“你确定不告诉主任?”
叶子按着胳膊上的棉球朝护士长点了点头:“谢谢护士长。”
叶书林和周组长已经看见了那只胳膊,两个人拧着眉看着。
“你们别这个样子,本来没有什么,这样子让我难过。”
最初的痛、茫然、惊慌过去了, 叶子冷静下来了,不想搞得路人皆知。上次那个同学被人无故打了,大家串联准备罢课一天,最后辅导员来了,带着笑脸慰问了一圈,大家的决心就瓦解了。
今天,自己不是没有错,没有告知,而且确实动作慢了一点没有成功。
那样的一个妈妈,去跟她讨要公平吗?她恐怕也觉得人世间不公平。
叶子看看胳臂,三道竖痕由深到浅,已经高出皮面了,在白皮肤上有点触目惊心。上面起点处都是小洞,皮损不整齐,看来玩具有毛边。
叶子拿棉球轻轻沾去血迹,扔了,准备出去。
“不是,我看上边有一点异物,应该是玩具尾巴折断了一点在里面。”叶书林拦住她,打开旁边的立式台灯,拿棉球沾去血迹,几个人对着胳膊看着。
“好像有一点。”
“护士长,有细镊子吗?我夹一下。”
“有,在那个盘子里泡着有。”
叶书林戴上手套,打开白盘子,用长镊子夹出来一只五号镊子,用棉球擦去浸泡液。
护士长拿过椅子,叶子坐下,把手臂放在检查台上,周组长替他们调着灯光的方向,叶子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