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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和朋友聊天,她说起公司邻座的一个男生,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某次却无意暴露了坐拥数套房产的壕属性。我好奇怎么做到,朋友咯咯咯笑个不停:“拼命借钱,拼命离婚,重组家庭,用足规则。”为了买房,男生自己,连同父母和岳父岳母,都已在民政局登记离婚。
换做以前,我会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可理喻。如今细想,觉得经济规律压倒名义上的情感与伦理,也有无可厚非之处。毕竟,以一个一线城市普通白领的收入而言,一套房,或许就意味着一辈子的积蓄。
而对每个为了将来而辛苦奋斗的年轻人,一念之差,可能就是一两百万的差价。
2016年年初,另一个朋友在纠结要不要在上海购置新房,以便结婚后安家。他是处女座,凡事求稳,没有99%的把握,基本不会出手。但我们都劝他,赶紧买,年关一过,谁知道是什么态势。他咬牙听了我们的,东拼西凑垫出首付。农历新年以后,他在祥和安适的氛围里住进了新房,而彼时的楼市,已是风起云涌。后来聚会说起,他还感到后怕:“如果当时没有下手买,两个月之后就买不起了。”
前年上海颁布了号称史上最严的楼市新政,首套住房首付比例提至35%,第二套改善型住房首付比例提升至50%-70%。同时,贷款及异地购房记录,也纳入了调控范围。
在美元、金价波动频繁,股市低迷不振的当口,在一线城市买房,不只是关于家的美梦,也是几乎唯一的硬通货。物欲的狂飙突进,社会的贫富分化,又促使房事不谐从生理层面的矛盾,上升到经济层面的分期。
尤其在保守传统的价值观里,商品房去库存,俨然成为单身狗去库存的前提条件,横亘在无数适龄青年的面前。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每个独处的夜晚,总有人无语问苍天:如果买不起房,还有权结婚吗?
这个脸勤劳勇敢智慧、伟大光荣正确的丈母娘们都要纠结良久的天问,一时未必有最优解。我且说说真实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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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个朋友,在暑期义工时相识相恋。家里的经济条件都只能说普通,毕业之后也放弃了收入优渥的金融领域,与“白骨精”告别,选择了相对闲散的职业。收入将将满足两个人的花销。
可两人的心是真大,眼看婚期将近,不去找房看房不说,先把造人大计给实现了。从刚需房的战壕,一跃跳进学区房天堑,索性断了买房的念想。
孩子出生之后,夫妻俩邀我们去探望。市中心一间不足50平米的租屋,本来就局促,还要硬挤一张婴儿床。坐了一会儿,小孩要吃奶,男生就带我们去楼顶,看他们亲手打理的小花圃。我们不解风情地问:“等孩子长大一点,考虑换哪里的房子?”男生回答说:“哪里花圃能更大一点,就换哪里呗。要不还是住这里。”
你想要房子,在意的就是房子。你想要花,在意的就是花。想想也是,我见过太多因为房子而分手的情侣,却没有见过一对因为花而离别的。
因为写情感专栏,时常收到来信。有一个87年的安徽姑娘,向我倾诉与90年的西安男友之间的纠结。她和男友都在上海工作,短期内也不打算回老家。但男方家长咬定要在西安买房。女方父母也表达了让小夫妻回安徽的愿望。因为无力在上海首付,两人的感情陷入僵局,不知如何继续,甚至犹豫要不要分手。
从出发点而言,哪一方都说得通。父母总盼望孩子能常伴身边,年轻人也有在大城市扎根的野心。但在这场因房子而起的纷争里,有一样东西被忽略了。它的名字叫爱情。
恋爱之初,鲜少有人将房子和财产作为优先考量的因素。人们总愿意相信,爱情是相互慰藉,彼此扶持。而恋爱之所以为人称道、奉为美好,也是由于,重要的物质与现实之外,情感因素可以抽离出来,并且凌驾其上。
有人将租房结婚视为“浪漫”,我倒觉得是实际:既然暂时买不起,不妨先“相依为命”,共同打拼。理性的背后,是对进步和改变的乐观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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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会对着豪宅流口水,期待有一套心仪的别墅,独栋双层,有精雕细琢的装饰,最好还配花园和游泳池。但那是《小时代》的取景地。
寻常的爱情和婚姻,不是白日做梦,而是踏实生活。行有余力的时刻,要理性地抓住财富升值的机会。粗茶淡饭的光景,也学会享受安贫乐道的小确幸,不必压上两个家庭的命脉,危及爱人之间的情感,只为一套时而虚妄的商品房。
对这个时代而言,楼市像一面镜子,倒映出我们对财富和阶层的渴望与惶恐。房子像一个黑洞,吞噬着我们原本应有的平和与耐心。
但在瞬息万变里,总还有一些不变的东西。面对日益翻飞的房价,我们可别忘记:如果没有房子,婚姻失色不少。但如果没有爱情,婚姻岌岌可危。
借用村上春树的话:“对相爱的人来说,对方的心才是最好的房子。”没有房子的人,当然也是有权结婚的,只要明白并且深信:唯有贮藏爱情的房子,才能叫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