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五楼,雅倩就看到房门口斜放着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不用说,准又是小赵送来的。若在往日,雅倩或许会微微一笑,把它拿到房间里欣赏一番,但今日,她却没有心情,动也没动就反手关上了门。
雅倩是大华服装公司的“冷美人”,除总经理外,谁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她作为一个打工的仅干了两年就因为业绩突出被任命为设计部的经理,公司还奖励给她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虽说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但追求者不乏其人,尤其是销售部的经理小赵更是锲而不舍。
10多天前,香港天堂鸟服饰有限公司的经理杜诚辉一行来公司考察,与总经理协商,由大华服装公司负责设计并生产一种服装。这个港商开的价格很诱人,但条件也很苛刻:产品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总经理觉得这难不倒他,便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并把设计的重任交给了雅倩。
然而事情并像想象的那样顺利,雅倩倾尽心血设计的三种方案都被港商否定了,总经理找她谈了两次话,一次比一次严厉。今天在办公室,一向和颜悦色的总经理一脸严肃:“雅倩,杜老板说了,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雅倩和衣躺在床上,一口气喝完了半瓶法国葡萄酒。她用微醺的目光大量着自己的家: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古香古色的字画,靠墙的地方,高档家具色泽淡雅;光洁的地板一尘不染;各式家电一应俱全。在床头,挂着她心爱的小提琴。这也许是房间里能证明她过去音乐教师身份的唯一的东西。
她的目光停在相框里那种大幅照片上,照片上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向她微笑,不知不觉,泪水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她本有一个温馨的家。那时她是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丈夫在一个科研所工作,他们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然而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看到别人大把大把地挣钱,而自己的丈夫却还在固守清贫,她的心里失衡了,把生活中的不如意都发泄在儿子身上。丈夫看不惯,就和她争执。一次次,一回回,感情濒临危机。终于在一个混沌的夜晚,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辞去公职,开始了打工生涯。她从小对服装设计就有一种浓厚的兴趣,业余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所以她一进入大华公司很快就赢得了总经理的青睐。想要的都有了,可是在公司春风得意的雅倩一回到这个富丽堂皇的“窝”,一种淡淡的伤感总也挥之不去。
为了排遣寂寞,她曾从宠物市场花高价买回一只波斯猫。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波斯猫就是她的伴儿。猫倒也乖驯,只要她一回来,就立刻跑过去蹭她的腿,直到雅倩抱起它才温驯地闭上眼睛。然而,一旦遇到烦心事,她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有一次,她心情很糟,但波斯猫却还不知趣地蹭她的腿,她一脚踢去,波斯猫像一个皮球滚出好远,悲惨地叫着,落荒而逃。
难道是自己错了吗?雅倩问自己。
几天后,雅倩把重新设计出的一款新装图纸交给总经理。这一次,那个挑剔的港商高兴得眉开眼笑。当总经理把这一喜讯告诉雅倩时,她没有欣喜若狂,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你在说什么?”总经理又恢复了平日的和蔼。
“没什么。”雅倩说。
“哦,对了,杜老板今晚要请你吃饭。在富丽华大酒店。”
“就我一个人?”“他点名请你。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晚上八点。总经理派人把雅倩送到富丽华大酒店门口。雅倩刚走进大门,一位50出头的男子迎了上来:“你就是雅倩小姐吧?我是杜诚辉。请!”他们走进二楼的舞厅。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一群那女在尽情狂舞。麦克风前,一个浓妆艳抹的女歌手正卖劲地唱一首新歌。他们在一个角落坐下,杜诚辉要了两杯葡萄酒。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杜诚辉邀请雅倩跳舞。雅倩没有拒绝,和杜老板双双步入舞池。这时候,女歌手深情地唱着一首老歌: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
听着听着,雅倩的眼睛湿润了。
杜诚辉疑惑地望着对面的舞伴,轻声询问:“不舒服吗?”雅倩点点头。
他们走出舞池,来到一个包厢。杜诚辉要了一桌丰盛菜肴,殷勤地劝酒。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雅倩,我早就知道你了。可以说,这笔业务完全是为了你。”杜诚辉望着她。
“杜老板,你喝多了。”
“不,不!雅倩,前几次你的设计都不错。我是为了试试你,才故意说不行的。你不介意吧?”
“杜老板,这是我份内的事,没什么。”
“雅倩,我在香港开了几家服装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唉,虽说我有万贯家财,自从几年前离婚后一直未再娶,只因未遇到合适的啊。”
雅倩注视着他,听他诉说。杜诚辉虽说一50出头,但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
“其实我前几次来联系业务时就见到你了。自从见过你后,我觉得你就是我要等的女人。雅倩,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雅倩轻轻地摇了摇头:“杜老板,谢谢你的美意。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
“你的身世我早已派人了解清楚了。追我的女孩子很多,可她们太浅薄,我需要的是一个事业上的帮手,生活中的伴侣,情感上的知己。雅倩,答应我吧。”
雅倩想起了华丽但孤寂的住室,想起了无人分享的欢乐无人分担的痛苦和孤独,似乎有些心动。但一想到破碎的家,她感到一种负疚。其实丈夫很不错,儿子也很可爱,只是自己的脾气太怪了。过去,她欠他们的太多了。她真想重新回到那个家,可是,丈夫会原谅她吗?
面对杜诚辉期待的目光,雅倩摇摇头:“杜老板,你的美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你这样的大老板,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女人的。”
杜诚辉还想再说什么,雅倩已经占了起来:“杜老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杜诚辉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仍不失礼貌地说:“我送你。”
“不用了。”雅倩拎起挎包,走出了包厢。杜诚辉也跟了出来。
刚走出酒店大门,雅倩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一个男子坐在驾驶室里正朝酒店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那不是小赵吗?
“雅倩,天晚了,我送你吧。”
“谢谢。”这次一起没有拒绝。她坐上车,优雅地像杜诚辉挥手告别。汽车载着她绝尘而去。
来到楼下,雅倩下了车,小赵似乎看到了希望,等着那令人心醉的邀请。他一往情深地望着心仪已久的偶像,激动得脸有些发烫。
“小赵,谢谢你。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改天我请你吃饭。”雅倩落落大方地与小赵道别,转身走上楼梯。
小赵有些发呆,望着渐渐远去的梦中情人的身影,竟然忘记了道别。一线初露的曙光又被黑云罩住了。
回到装修华丽但冷冷清清的住室,雅倩有些黯然。她感到头有些晕。坐在床沿上,看着墙上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对她微笑,禁不住潸然泪下。
难道是自己错了吗?雅倩又一次问自己。
雅倩从墙上摘下心爱的小提琴,纤纤玉手拨动琴弦,一串串忧伤的音符在夜空中弥散开去: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著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的
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