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住过关外,也住过关内;住过小区房,也住过农民房。
不管住在哪,晚上总是无处可去。
住农民房的时候,一出门便只能在房屋之间狭长而又幽暗的过道里游走,许久走到了尽头,一抬眼便是由白铁皮搭建而成的小吃摊、水果摊、烧烤摊一间挨着一间地在马路两旁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烧烤摊上时不时腾空而起的火焰,让白天被太阳晒透了的空气显得更为灼热。于是便打道回府,夜晚是出来乘凉的,而不是来被炙烤的。
在关外时常有一种离群索居的感觉。在漆黑的夜色笼罩之下,离住所几十米开外的没有尽头的公路两旁的树影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在游荡,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飞驰而过的呼呼声,剩下的便是寂静无声,出门便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关内小区住了三年,晚上不管何时出门,你看到的永远都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到处都是交错闪烁的霓虹灯,路上的行人远比白天要多,你身在其中,却不知何去何从。
一切都是那么的司空见惯,庸俗又无新鲜感。以至于你无法知晓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究竟什么东西才真正的属于你自己。
因为各种需要,又再次搬家。
买不起房也许是生活的束缚让你无能为力,租房倒也给了你另一种随遇而安。
这次租的是关外的小区,此地远离闹市的喧嚣,人烟稀少,环境清幽。
四周群山环绕,时常有像薄纱一样轻盈的乳白色雾霭在翠绿的山间飘忽,巨大的云朵投下的阴影快速地从一个山头移动到另一个山头,偶尔有几只白鸟盘旋在山腰,久久未曾离去。
暮色四合,借着月光的清辉在楼下的小道上行走,空气中清凉的水汽在微风的轻抚下扑面而来,仿佛有一道瀑布在附近似的。广场两旁树的枝叶在幽暗昏黄的灯光映射下,婆娑的倩影在地上翩翩起舞。
夜色静谧如水,空气清新如银,站在树下,几乎能听到树叶跌落在地的声音,不远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青蛙咕咕的叫声,在夜色里回荡,清脆悦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在一次太阳落下山脊的时候,也许是在一户新人家住进来的时候,楼下广场上出现了一个跳舞的女人。
她跳舞的动作略显夸张,每一次甩头,每一次扭腰,每一次抬腿,仿佛都唤醒了每一寸肌肉,点燃了每一个细胞蕴藏的能量,只为极尽地舒展自己的肢体。
透过朦胧的夜色,远远地望去,看不清她的脸庞,但眼睛却像磁铁一样被她妖娆的身影牢牢地吸住。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脉搏的跳动,每一次血液在体内的翻涌,都如此摄人心魂,以至于自己要跟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起舞动。
没过一会儿,跳舞的女人的身后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一些身影,有妙龄少女,有中年妇女,还有头发灰白的老人,尽管这些追随者们的动作生硬、迟缓、呆板、又跟不上节奏,但她们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舞步,直到音乐声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这突如其来的跳舞的女人,犹如从天而降的精灵,携着生命活力的劲风,不可阻挡地进入了众人的心田,给每一个在温柔的夜色里沉醉的人们带来另一种美的享受。
不到两个星期,跳舞的女人走了,连同她的音乐和舞蹈也一起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夜晚广场上空无一人,除了散落在草丛四处的虫鸣声,还有远处马路上偶尔传来几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剩下的便是像往常一样的寂静无声,还有无边无际的黑夜。
在黑夜上空微微发亮的苍穹笼罩之下,是黑黢黢的、一座连着一座的高楼,在这些庞然大物的某个格子间里,我身在其中,一如既往地感受着夜的静谧、风的穿越、云的变幻、树的声响、还有时间的均匀与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