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微雨,空气些许湿润,我和A站在一片广场中间,周围高楼林立,不记得我怎么到的那里,也不明白为何要出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广场中央行人很少,不过在广场的一角却围着一小撮人,有一老一少在表演着什么,他们唐宋时期的打扮,来回翻着跟头,尽管观众很少,尽管细雨绵绵,却完全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似乎他们也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表演与周围的环境会有怎样的格格不入。铜锣声伴随着舞刀弄枪的节奏逐渐吸引了更多人围观,我和A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不过我们对这表演并不感兴趣,只是艺人当中的女子同时吸引着我们的眼球,俊美的脸庞,时刻保持着微笑。也许这围观的也不过是在欣赏着她的美丽。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依旧傻傻地站着,美好的东西总会让我忘了时间。后来我们是如何回去已无从可知,脑海里只是痴痴地想着那张美丽的脸。
一天下午,A突然来电说有急事要找我商量,我们约好在街角的咖啡厅见面,下午两点半,我还没到就远远看到他在玻璃橱窗内向我招手,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进去后还未等我坐定,他就急忙对我说,我恋爱了,昨晚我想了一夜,我得去表白,想让你陪我去。他依旧微笑着,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习惯了多年单身狗的我突然听到他的好消息还是颇为诧异的,毕竟两只狗突然变成了一只就更惨兮兮了;不过我依旧微笑着,表现出波澜不惊,我问,那女孩是谁?他说,就是那谁谁谁。我顿了顿,没再问下去!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门路多嘛,帮我查查她哪里人。
为啥是我,我不露表情地回答。
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啊,不要在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啊。他依旧激动地打笑着,并没察觉到我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
好,我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就给你想想办法。
这才是我的好哥们嘛,他狠狠地拍了我肩膀一下。
回去后,我并没有积极地去做那个好哥们,像勇于担责任的男人那样履行我的承诺,是的,我去搜寻了她的信息,不过并不为别人,更不为A。第一次我像一个小偷一样好奇地窥视某个人的一切,关于她曾经的走过的路,经历的坎坷,以及渴望的生活。
她的出身不好,娘亲早年就残疾在床,由老爹服侍多年,16岁那年母亲终于因一场大病撒手人寰,虽说她那时已经明白许多人事,了解了生离死别是人生常态,但她依旧很难过,心里空荡荡的。一个家突然少了一个慈爱的母亲,得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愈合那样的伤口啊。半年来,她常常一个人偷偷地哭,父亲虽然察觉到了,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也只能叹息而已。老爹从爷爷辈习得一些腿脚功夫,也曾领着几个弟子出门走过一遭,算是见过世面的,近几年孩子妈病倒后就再也没走出过大山,如今最亲爱的人走了,至少还有个宝贝女儿在身边,他想着不能让孩子沉溺下去,他得做点啥。
来年春天,大山里的余雪尚未完全融化父女俩就踏上了异乡的道路,带着行囊和几幅糊口的老古董。毕竟多年不曾步入城市,虽然阅历丰富,她哒还是有些摸不着北,毕竟大都市太大了,不过他并不慌张,他从容地选一处地方,站住脚,拾掇一身古朴的行头,然后开始他早已轻车熟路的表演,紧接着就发生了那天我和A遇到的那幕。
可是直到现在对于她我了解得并不多,也只是弄明白她从哪里来,并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人,她在这城市里度过的三年里经历了些什么,毕竟讨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在X市生活的这几年看遍了人情冷暖尝遍了世态炎凉才算慢慢立住了脚步,而对于依靠已经被社会淘汰了多年的伎俩来维持生活的他们又会受到多少冷眼相待?
我想立刻去找她,不过是独身前往,出发前也没有通知A。
我打听到父女俩最近回家了,不明原因。于是我也循迹打听到了他们具体的住所。那是一个远离城镇的山村,村子周围是巍峨的大山,类似于所有的农村,村里常住人口同样以老人居多,不过与其他山村不同的是,这个村子并没有给人老龄化的颓态,老人年过七旬的都能自力更生,种地养花担水除草垂钓,怡然自得,生活有滋有味。经过一番问询就确定了她家的方位。
通往他们家只有一条隐入草丛的小路,比邻小路的是一方盛满浊水的池塘,近岸处仍留存着浣洗台的遗迹,不过也已荒草凄凄,只有水面上悠闲的野鸭还在宣示着这个村庄的生命力。沿着池塘弯弯折折走上一段,可见竹林一片,那便是她的家,她的家在一山坡的前方,坡上多种松树,也可多闻鸟鸣,偶尔一阵夏风路过,亦可有幸赏得松涛的美妙之处。我来到她的门前,大门虚掩着,我轻声地敲,小心翼翼,唯恐主人听到似的,又或是害怕破坏了什么,不过敲门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脆。门开了,开门的是她的父亲。
你找谁?
我说,我是方舒的朋友,听说她从外地回来,特来看看她。
哦,方舒刚好不在,到她婶婶家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进来坐会,她哒微笑着说。
我客气地进了屋,屋内的陈设和想象中一样简单,虽然每件家具都看出一段历史,但每一桌椅摆放得恰当好处,并无杂乱和随意,也可看出,这个家里有一位贤淑的女人。
不久,她家来,初见难免惊愕,稍瞬却也释然,她说,你来了啊,那我们到房里聊聊吧。
她的房间陈设亦如堂屋一样简朴,不过充满了少女气息,唯美的墙花,干净的靠窗桌面上有一束正盛开的向日葵,我不由苦笑,原来,她并不是不幸福,不幸福的倒是那个忧虑她人不幸福的人。她说,我见过你,好像是在一个广场上,我那会儿在表演着啥玩意,好像还穿着古装来着,我看你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整个人都呆了,我有那么好看吗?哈哈哈哈,她大笑。我突然缄默了,不知如何回她。
不对,你怎么那么确认那就是我呢?我怎么没注意到你朝我看过一眼呢?
不是你还会是谁?看你那傻样,那会儿你也穿着这身衣服,不过挺帅气的,所以记得清晰。
那小胖呢,他也在的啊?
啥小胖,就你一人啊?不记得还有谁在你旁边啊?
可我记得我和A是一起的啊!
那你那时候在做啥!?
我在睡觉啊,那天我在田里干活回来,很累了,就躺下来睡了会,然后就梦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今天你来找我,我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所以见到你第一眼,我就懵逼了,啥玩意啊,梦里的人居然在和我说话?!
那我在干嘛呢?
她又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老吴老吴,快起来上课了,快迟到了,我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下铺的小胖在急切喊着我的名字,我看了一眼手机,激灵地就清醒了,呀,真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