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喜欢回忆我那破碎了的故乡。
我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会有这种冲动呢?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曾经的那个小男孩手里的纸风车呢?
真实,自然,快乐。
那时候,我不曾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喜爱那里的一切,那片天地虽然不大,却承载了我的所有。
而我就在那一切的里面,如此自由。
五月,槐花开了,窗外飘来丝缕的清香。
一串又一串白色的花,在槐树透着阳光的绿叶丛中,诱人的晃动着身体。
我忍不住一次次投去爱抚的目光,看着她们在枝头随风摆动着的婀娜样儿,我多想摘上一大把,吃上一大口啊。
老师讲课声音渐渐飞远了。
我就像憋尿一样,等着老师放我们回家。
叮铃··
放学铃响了。
可是,不能走,老师还没讲完课呢。再憋一会儿吧。
一会儿过去了,两会儿过去了,三会儿过去了···
快放学吧,不然又到过年的时候了,我想。
等飞回家,我扔下书包就跑进厕所。不是去撒尿,而是爬上厕所的墙头,再爬到墙头旁边的大槐树上去——采野花。说道撒尿,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在谁家的麦地里撒过了,真是便宜他了。
奶奶从牛棚走出来,她提着空水桶,看来大黄牛喝饱了。它能一口气喝下一大桶泔水!太厉害了。
奶奶看到我爬到树上,急忙喊我:
可别摔着了!快下来。
见我依然小心地向更上方爬去,她便拿来一把镰刀,走到树下,掂着她的小脚,一手扶着树,一手反拿着镰刀,递给我,说:
用镰削几枝下来,别爬太高了。
微风轻轻晃动着枝干,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很清爽,很悦耳。
我用镰刀削落了一枝又多,又好看的槐花。但是我不满意,因为更好看、更密集的槐花,依然在枝头冲我笑呢。
不行。再来几枝。
奶奶给我做参谋:
那一枝,她说。
于是,又有几枝被我斩首。
可我依然不太满意,算了,就这样吧。留着下次再来。
我把镰刀递给奶奶,不忘摘一把槐花,放进嘴里,抱住树干,“吃吃”地滑下来。
奶奶说: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以后不能上去了,听见了吗?摔折了腿怎么办啊。
我哦了一声,捡起我的战利品,享受美味去了。
我一把接一把的往嘴里塞,槐花的清香将我萦绕,直到我感觉嘴里、肚子里好像充满了泡沫,这才罢嘴。
不卫生?
好吧。我想说的是,那时候,下雨之后,如果雨水可以在洼地保存一个星期,那么,水洼里一定会有小鱼出现。
神奇吗?如今看来,是的,很神奇,那简直是另一个星球的事。
过了几天,我又想念那甜丝丝的小花了。我要上树,奶奶坚决不让。怎么办呢?
我偷偷拿出一把板斧,叫上小伙伴,向我家前边的小树林走去——那有棵大槐树。我们要伐倒这颗参天大树,一解心头之痒。
我先来。
我用力砍了好几斧,结果只是砍掉大树的一层老皮。我又试了几次。斧子还是不够快。
换人试试。
我朋友拿过斧子,砍将起来。果然比我强不到哪去。
村里过路的人一脸疑惑的问我:
这是你家的树,砍它干什么?
我双手叉腰,仰着头看着巨大的树冠,还有灿若星辰的槐花,说:不要了。
那人笑了一下,走了。
最后,如你所愿,我们终究没有砍倒那棵树。
后来上中学了,有同学把一小把槐花放在水杯里,冲上开水,他说这叫槐花茶。冲好了刚要喝的时候,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他中了迷香神志不清了。他拿给另一个一脸疑问的同学,让那人闻了一下,没想到他也哈哈大笑起来。
迷香,绝对是中了迷香。我想。
笑什么?我问。
他把水杯递给我,让我闻了一下。他们期待的看着我,看我作何反应。
不好笑啊,我说。
他们又哈哈笑起来,说:
哈,你真纯洁。
其实,那像极了精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