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将要迎来的小手术吓到。写一封迟到的婚礼纪,把回忆里你们的温暖变作我的勇气。谨以此文献给爱我的亲人和朋友。
黢黑的街道寂寂地沉睡着,像一头巨大的河马,稳如磐石的身体里蕴藏着躁动。
紧闭的车窗外,那个我将要携手终生的男人,正在全力奔跑。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下大汗淋漓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最小的表妹一路陪着她的姐夫追着车,欢快的脚步领着脖子上的红领巾上窜下跳,活脱脱一只小兔子。时至冬日,只穿了一件婚纱,但丝毫不觉得冷。坐在后座,脑袋一片空白,隐约听见自己乱了节奏的呼吸,一点一点叩击着空气。表哥和表弟不动声色地坐在我两旁,安静而稳重,如同我的两个护卫,誓死捍卫着他们的使命。
熙熙攘攘的人群正聚集在这辆车的周围,笑着、谈论着。只看到每个人的嘴一张一合,似有说不完的话。我隔着玻璃,如同看一场无声电影。锣鼓声从远方徐徐游来,挤进车子的缝隙,攀上我的耳朵,它们手舞足蹈地告诉我:你要嫁人了! 只有自己的心跳--突突、突突、突突...... 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小城,终于在这样一个冷凉的清晨,要见证我的幸福了。终于可以用实际行动告诉家人们我已尘埃落定,即将从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傻姑娘,成长为真正的大人了。
于是以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梦境,但却对未来充满了期许。
于是看到我面前的窗里和窗外,迅速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无数个不同的世界。这些世界里,有许多心的一无所依,也有许多心的风起云涌。
想到这里,雾气开始漫上车窗,和心房。
河马渐渐苏醒。深沉的底色被车队染至暖黄。老公已经在众人的折腾下筋疲力尽。不过几条街的距离,仿佛翻越了千山万水。稀里糊涂配合着完成了拜堂仪式,发现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去酒店做典礼。我瘫坐在椅子上,数着秒针开始捱。
原来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家人和姐妹们的脸不停在跟前晃来晃去,原谅我这个困乏之人的神志不清吧,已无暇顾及你们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
老爸从人群中挤进来,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好累啊不吃了。他二话不说转身下楼,又火速送上来一碗粉,“赶紧吃完休息一下,还有好几个小时呢!”随即默然退出房门。
“你爸刚才在自个儿家的时候就哭了。”不知谁说了一句。我心一颤,慌张地抬起头,“什么时候?”“他们在你房间的时候。”......于是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余光瞥见老公默默地注视着我,一声不响。咬牙忍住。
向来讨厌在众目睽睽下等待别人评头品足,但婚礼,在劫难逃。各种接待来宾合影留念补妆摆拍后,挽着老爸的手臂站在了大厅侧门。
两人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电影终于按下了暂停键。
那么时间请在此刻停止吧,我想就这样一直挽着爸爸的手。就像我读中学时,每天挽着你的手上学下学一样。我们一起看游泳池前的小道铺满秋色,我们一起充当彼此的朋友吐露心声,我们一起聊聊成长,探讨我所理解的人生。是你带我游山玩水,教我心平气和,你尽心尽力用最适合我的方式培养我,你满足我几乎所有的愿望。 那么时间就在此刻停止吧。虽然满心欢喜等待着眼前的那个男人接过我的手,可这里还有这样一个男人,还不舍得放掉他的风筝。一股酸涩从眼眶喷涌而出。
时光没有在他脸上过多地光顾,但神色里竟也有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惆怅。
还是不疾不徐,出口就能成章,只不过声线紧绷,直到微微颤抖。老爸放下话筒,三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荡和满足。然后他眉头一皱,终于任泪水上涌。也不知道您哭过多少次了,无数次下意识的自我安慰,一定是历经了好多天的长途跋涉吧。
但我,终于在十多年后再次遇到了那年的爱情,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温暖,就好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我亮着一盏灯,在家等我。
终于可以郑重其事地向家长席上的你们鞠上一躬,来慰藉你们纯粹的泪水和杂芜的情绪。
终于要有自己独立的家,当这些猝不及防奔向自己的时候,我竟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平和。
...... 回长沙途中,身旁的男人正专注开着车,口袋收到两声震动。老爸发来信息。
“之前虽然常催你结婚,那是从你一生的幸福考虑。等到你真正离开我的身边,我是多么难舍。我至今还没走出来。从上大学后,虽然你在家的时候不多,但你总在爸爸这个家,真正嫁人了,突然感到情感的失重。每当对你房间一看,便感到那房间的主人不会常在那常呆了,睹物思情,便泪难抑。但你将会越来越幸福,我就有所安慰。你嫁的男人对你好,我便会迅速调整情绪,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之中。郡儿,我们都要开心和幸福!”
河流在眼眶迅速集结,但窗外的暖阳开始在头顶绽放。
2017.01.05,
愿我的2017一往无前,
愿我爱的你们满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