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深夜里易碎的灯

从前,我们从家来到了远方,如今,远方成了我们的家

当我们在深夜里孤独地走在陌生的路上,感到恐惧的时候,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而当寒冷来临了,你又知道你父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吗?

                                                                 (一)

洛小姐赶上最后一班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连夜的疲惫如同一件厚实的袈裟沉重地裹在了她单薄的身躯,一上了车她便瘫在了座位上。整辆车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司机二人,恍惚的荧光灯在昏暗的空间里微微地闪烁着光。她把一叠厚厚的文件袋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急促呼吸的声音如同野草燃烧的细微声响一样疲弱。

此时的城市早已被深沉的夜色全部笼罩,寒风一直吹拂着路边的白杨,晃动细碎的树叶,仿佛是老人嘴里颤抖着却吐露不出的记忆。

这几天,洛小姐都是公司里最后一个离开的,每天抱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在窄小的办公室里不停地敲打着键盘,一直加班到十点多。最近主管嫌弃她业绩差,故意吩咐她很多的工作,每次在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总用不满意的脸色瞥了她一眼。今天早上的时候,头脑昏花的她在写账单的时候居然把美元写成了人民币,害得会计部的人折腾了一个早上,主管当着众人的目光指着她狠狠地批了一顿。

坐在窗边的洛小姐一想到早上主管向她发飙的那事,脑海里便浮现着主管她那张晦暗而毫无色彩的脸皮还有把手翘在背后对她指三画四的情景,额头便微微发疼了。她打开窗透透气,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一直发呆。

她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城市沉到地平线下,一股莫名的孤独如同涌泉般噙满着她的胸腔,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呢?她靠着窗边呢喃着。

                                                                (二)

洛小姐在城北附近租了一间房,位于巷子深处,周围都是些房顶已经铺满青苔的砖瓦房,未久经修的石板路早已坑坷不平,没有街灯,这里的人都是摸黑走路的,若不是白天,晚上几乎看不到路。而当洛小姐下车的时候,外面正下起了大雾,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湿冷的天气像朦胧的面纱,笼罩着整个城市,像无底的深沟般阒静无声,只听到周围屋子里传来电视声,还有在深沟里老鼠溜过吱吱的声音。洛小姐冷颤了一下,把自己裹得更严密了,开着手机闪光灯疲惫地走在长街上。一个骑着单车的男人从她旁边经过,凹凸不平的水洼溅起了水滴。男人背后坐着一个淘气的小孩,不停地扯着男人的衣襟,嚷着说回家要喝卤蛋面。洛小姐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景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而寂寞的内心仿佛是一片溽热潮湿的云,浸润着满腔的水汽。

多少个晚上,每当走在这座孤独而陌生的城里,洛小姐都会感到特别的孤独,特别地想念远方的家。曾经有一次冬至,她下班回家的时候,经过隔壁邻居的一扇窗户,看见他们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包饺子,小孩喜欢把面粉搓成各种各样的形象,而身边的大人一直在身边碎碎唠叨着,朦胧的灯光下,他们美好的面庞像被温着酥油茶的文火,那样的温情,那样的动人。那时洛小姐总会想起以前上学时,每当夜晚回家,老爸总是不放心,总会在村子的路口里等她,而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早已做好了碗热面让她暖暖胃,深夜的睡觉时也会有个人帮她掖了掖被角。毕业后来到这个城市,在回家的路口里再也没有看见过路口里有熟悉的面孔静静地等待着她,而那些过往回忆就像深夜里的灯,每当孤独难耐时,在内心深处撩起了一道缝隙,射出微弱的光芒。

想着想想着,沉沉逼人的夜色和沆瀣水汽带来阵阵的骨寒,她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几条蚯蚓一样的街道后,终于走进了出租屋前的一条深巷。此时背着沉甸甸文件包的洛小姐早已疲惫不堪,不停地向手里呼气取暖。

                                                             (三)

氤氲空旷的月色下,小巷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长满青苔的石墙犹如寂静的回忆印在了朦胧的水汽里。看着这深邃而宁静的小巷,洛小姐的内心突然感到无尽的恐惧,骨子里总感觉到黑暗里有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低声说话的声音隐约地传来。

她转过身来,看看周围熟悉的一切,却看不到任何的阴影。她继续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微弱的碎步声,她稍微用余光看着侧面的阴影,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背后尾随着。她的内心紧张而压抑地喊,慌张地加快了步伐,但她感到背后那个人也在加快脚步。

“是抢劫吗?还是…..”

各种危险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敢想象,一股不可言喻的焦灼感热烫烫地鼓动着她的胸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很想大喊,但内心巨大的恐惧把这喘息声压制了,她害怕一大喊,后面那个陌生的男人一下子就会用刀拿出来威胁着她,毕竟电视上播的都是这样的情节。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她的男朋友。她打开了手机,已经被寒风冰冷的手指慌张地在手机屏幕地乱按不停,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名字。她浑身颤抖着,害怕得几乎快要落泪了,内心不停地控告: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就像一根细长脆弱的骨头,快要被空气中那双邪恶的眼睛所轻易折断。顿时,她才想起,前几天因为她抱怨男朋友最近顾着忙工作而没有陪她,之后愤然地在出租屋里和他吵了起来。洛小姐一气之下,赶了他出去,而且把他的手机号码删掉了。想到这,她喉咙哽咽着,一股暖流淌在了通红的脸庞上,身体萎靡得像一只柔弱的纸偶。

毕业那时,她父母多次劝告她留在家乡工作,毕竟近家可以方便照顾她,而且工作环境和待遇都不错。但是执拗的她一心跟着男朋友离开南方,到北京发展。她知道自己很爱那个男人,他也对她很好,她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当时,很多次,她和父母因为她要跟她男朋友去北京的这件事而争吵,有次甚至把老爸激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怒着说生错了她这个女。但,后来,她父母还是同意她去北京工作了,因为他们知道她女儿离不开那个男人。

就在洛小姐打开手机准备联系别人的时候,诡异的低语与压抑的喘息声窸窸窣窣地传来,后面陌生男人的步伐显然加快了。她内心仿佛听到了一句话,

“你敢乱动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该怎么办?”她内心重复地呼喊着。

                                                                (四)

她看见眼前也快到门口里,上了前面的楼梯就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了。突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一个箭步地向楼梯跑了起来。她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直奔二楼的房间,然后迅速地打开了门溜了进去了。

她立刻反锁着,不停地和自己说,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她慌张得忘了开灯,紧紧地把身体背靠着门后后面,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胸腔鼓荡着越来越剧烈的喘息,以及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在安静了片刻后,突然外面有人用力地敲打着门!

洛小姐的内心仿佛像被火山熔浆淌过一样烫热,慌张得把手机都摔倒在地面上了。此时,她看见手机屏幕传来她老妈的来电。看见她妈妈这两个字,内心顿然奔溃了,一接起了电话就拼命地喊哭着,

“妈,我很害怕,呜呜!”

“你怎么了?”洛小姐的老妈在电话那头安慰着说道,但洛小姐依然哭着不停。

“我的乖女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想家了!对了,听说北京今晚来冷空气,我让顺丰快递给你寄了……”

就在此时,手机电池用完了,手机屏幕顿时变黑了。

外面敲门的人明显加大了力度,但是洛小姐一直蜷缩在墙角,不敢开门,一直哭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名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这大姐,这么冷的天气还玩捉迷藏是吗?明明看到了跑了进去了,却不开门,是顺丰快递的,还不开门收货!”

“顺丰快递?你骗谁!这么晚还过来送货!”似乎听了老妈的声音后,洛小姐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还敢开口和门外那位深夜尾随男对峙着。

“哎呀,大姐,要不是有一位大妈打了几百遍电话给我叫我今天送到,我才不送呢,你以为在这么冷的天气外面送货不冷吗?”

“大妈?”她刚刚湿润过的眼睛浮现着一层的疑云。

冷静了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看见一个穿着顺丰工作服的高大男人。快递员匆匆地让她签了货单后,便匆匆离开了,还丢下了一句,

“神经病!真没见过哪个人这么晚还叫人送快递!”

关了门后,她打开了快递,看见了里面是厚厚的棉被!

顿然,她热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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