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儿睁开眼时,便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挺好,”她暗自思忖,这算是“求仁得仁”了。
头顶上白晃晃的,好似光又好似什么物件在灼灼放光,很亮却不刺眼。
柳霜儿翻身坐起,咦,身子好轻,像一片羽毛,没有一点重量,低下头看时,身上还是以前的粗布长裙,抬起左手看那手腕,鲜血早已止住,只有一道红色的划痕,手腕上的斑斑血痕还在,是的,没错了,这是她的身体。
就在一炷香之前,她用利刃慢慢地、狠狠地、用尽全身气力割断自己手腕上的血脉,疼吗?好像没有感觉,她的肉身或许早在一年前就死了,此时的她只不过是在割一具死尸,就像割案板上那些鸡、鸭的死尸一样,它们会感觉到疼吗?
她转动左手手腕,竟然灵活自如。
“这是哪儿?”身边一个声音细若游丝,却把柳霜儿着实吓了一跳。
柳霜儿扭过头去看时,身边的一个卧榻上躺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正半坐起身子,两眼迷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柳霜儿。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柳霜儿抬眼巡视,原来这是一座大殿,极为宽敞,大殿里两侧各有一溜卧榻,虽然同在大殿内,这两侧卧榻却相隔甚远,每溜卧榻大约有十几张,卧榻上几乎都有人,先后有人陆续醒来,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在嘀咕:“这是哪儿?
“敢问这位姐姐,这是哪里?”旁边的女子似乎在询问柳霜儿。
柳霜儿仔细看她,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一袭妃色锦缎长裙,生的眉清目秀,甚是俊俏。
柳霜儿望着那位女子摇摇头。
那女子却甚是健谈,虽是迷迷糊糊中,柳霜儿却已经得知她的名字——青芷,家住洛水河畔,家中世代乐善好施,自己年纪轻轻却卧病在床多年,自己只记得某日病重垂死,却不曾想在此处醒来。她问起柳霜儿的家境,柳霜儿淡淡地告诉她自己名字,至于其他,她说不记得了。
大殿内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坐起、走动,低声交谈,就在这时,有人走近殿内,是一名穿着紫衣的女子,身后鱼贯而入八名身着青衣的男女侍从,手里捧着托盘,大约是衣服之类的,因为相隔甚远看不太真切。
这紫衣女子走近殿内,微微躬身,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这女子声音不高,却字字都能传进柳霜儿的耳中,“恭喜各位在座仙官,众位因机缘甚深或累世修行之故,得以在今日荣登仙界,位列仙籍。”
紫衣女子说完,大殿内瞬间安静,突然喧哗声四起,显然是众人一时不能接受这个讯息,忽然有人后仰摔倒在地,显然是晕了过去,有人失声狂笑不已。
柳霜儿大惊,这不是幽冥地府?戏本子上不是说人死后必入幽冥地府吗?怎么还能成仙?
旁边的青芷双手交叠在胸前,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怕是要晕厥,柳霜儿赶过去,扶住她的后背,轻抚她的前胸,良久,青芷才面色如常,她望着柳霜儿,“姐姐倒是镇静的很!”
柳霜儿嘴角动了动,做鬼做仙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做人。
待到众人稍稍平静,那紫衣女子又道:“众仙官初闻此讯,难免惶恐、疑惑,日后自当为众仙官解疑答惑,先请诸位更衣。”紫衣女子身后的四名女侍从走近柳霜儿这厢,将托盘上的衣服逐次放到每人的卧榻上,然后微微躬身,后退两步,方才转身离去,其余四名男侍从走向对过的卧榻。
柳霜儿皱眉,这广庭大众下如何更衣?
只见那紫衣女子右手抬起,宽大的袍袖在空中一挥,有一层迷雾在殿内弥漫开来,渐渐遮挡住每架卧榻,柳霜儿周围也慢慢涌起迷雾,透过这迷雾无法看清外界,想来外界亦是无法看清卧榻内。
柳霜儿拿起托盘上的衣服,抖开,青色的上襦下裙,裙角上有连片的云纹,腰间的白衿却比自己平时系的要宽些,一串白色珠玉编成的禁步,两珠相碰,清脆悦耳,余音袅袅,良久不绝,看这衣料比平时自己穿得要轻薄许多,却又是薄而不露,不知是什么材质织成,翻来覆去找不到一处针脚,怪道有“天衣无缝”之说,果真如此。
柳霜儿换好衣服,只觉得这衣服轻得很,原地徘徊几步,真有“身轻如燕”之感。
柳霜儿身旁的迷雾逐渐散去,她再仔细看时,大殿内的人都已换上青色衣衫,皆与那青衣男女侍从一样,柳霜儿暗自思忖,“我等初登仙界,自然也是侍从无疑。”
柳霜儿就这样无意中成了仙人,这世事真是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