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寂寞与否,必然取决于心境的有无所依

常言道,人闲事多。前段时间,因为某些原因所致,不得不放弃原本的工作,赋闲在家。从前工作,虽也整天纷纷杂杂,忙忙碌碌,总是在同时间赛跑,但如此生活虽偶有疲累,但也深感日子颇为有趣,并不觉彷徨无措,心无所寄。如今甫一闲下来,真是觉得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做什么事情都觉得看不到希望,其中的各般滋味,也真真只有古人的那句寂寞如雪,能够形容了。

又想起曾看到有人说,在命运的行程中,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行者,而这漫漫人生路,也本就是一场寂寞的旅途。这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一路行来,也许我们会遇到许多的人和许多的事,然这些人和事,却鲜少有能够陪伴我们到最后的,大多都是生命中的昙花一现,走着走着就散了,行着行着就不见了,所以到最后,剩下的还是只有我们自己。更是深感这寂寞就像深入骨髓一般。

在经过一番苦苦挣扎思索过后,却又想起了那个最原始最根本的问题,所谓孤独,所谓寂寞到底又是什么呢?

其实,细细想来,孤独与寂寞,原也不过是来源于人内心深处的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因为心无所依,身无所系,因为没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为之努力。面对着漫长的光阴,闲暇的时间,没有一件可以与之对抗的武器,所以才会产生的感觉。那么既然是感觉,就会有人能够感受它,也有人无法感知。就会有人害怕恐惧它,却也有人能够享受接纳它。


害怕孤独的人,因为心无所系,这茫茫尘世间,唯有他自己独自一人孤立与宇宙苍穹之间,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布置心在何处,亦不知路在何方,不知何处可以行走,亦不知何处能够安放一颗彷徨又孤寂的心。相反,能够享受孤独与寂寞的人,因为心有所依,则眼前皆是光明,脚下的路也是一片坦途。一颗心,被心中所想填得满满当当,再无一丝空隙能留给寂寞与孤独。所以他能够享受孤独,能够与寂寞为伍,相守相望。

懂得享受孤独的人,总会在这漫漫红尘、纷繁世事中找到自己的神之所往、心之所依。北宋著名隐逸诗人林和靖,便是一个真正懂得享受孤独的人。和靖先生一生隐逸,只梅妻,唯鹤子,若以俗世的眼光来看,不可谓不寂寞。然纵观先生的一生,却也未曾留下只言半句言语寂寞,述说孤独。可见在先生心里,纵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却因为有自己心中所喜爱的梅妻,有能为自己带来乐趣的鹤子,还有自己所中意的林泉山园生活,因此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寂寞的。


寂寞既是人心的一种感觉,那么在感到寂寞的时候轻轻地关上门和窗,远离外面喧闹的世界,默默地独坐在书架前,用沾满尘世风霜的手掌轻柔地擦去那落满封面的尘土,漫不经意地翻开书页,将一颗心兀自地沉浸在书香的世界里,寂寞也就会被挡在心门之外。

想起梁实秋先生曾有这样一段话关于寂寞的话:

“寂寞是一种难得的清净。我在小小的书斋里,焚香一炉香,看着袅袅的一缕烟线笔直地上升,一直戳到顶棚,好像屋里的空气是静止的,我的呼吸都没有晃动出一点波澜似的。我只身看着远处那条烟线发楞。屋外庭院中的紫丁香还带着计多嫣红焦黄的叶子,枝叶乱枝的声响可以很清晰地听到,现实一小声清脆的折断声然后才是撞击着枝干的磕碰声,最后是落到空荡满台阶上的拍打声。在这种时节里我感到了寂寞。在这寂寞中我意识到了我自己的存在,一种片刻的孤立的存在。这种境界并不太易得,与环境有关,但是更与心境有关。显然寂寞不一定要到深山大泽里去寻求,只要内心清净,即便在市场里、陋巷里,都可以领悟到空灵悠逸的境界,正所谓‘心远地自偏’是也。在这种境界,我们可以在想象中自在的飞翔,跳出尘世的污垢,与古人同游。正因为这样,寂寞是一种清福。

“在礼拜堂里我也有过同样的经验。……!”

“我的朋友肖丽先生住在广济寺里,据他告诉我,……我相信一个人如果常有这样的经验,那么他的胸襟自然豁达寥廓……”

——梁实秋《寂寞是一种清福》


一方小小的书斋,一次寻常的花开花落,于许多人来说这些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物。可是因为心里装着闲情雅致,装着淡泊从容,装着宁静致远。所以梁实秋先生能于这平静的生活,平常的事物中品味孤独,且能够享受这种孤独带来的喜悦。既是享受,既是喜悦,既是清福,那么寂寞也就无所谓寂寞了。

现如今的社会,琳琅满目,光怪陆离,令人深觉红尘纸醉,繁华金迷。当醉卧于这繁华的世界,许多人早已习惯了一群人的狂欢热闹,害怕一个人独处时的寂寞孤独。享受热闹和狂欢,恐惧于安静独处。那是因为似锦繁华,本就如同过眼云烟,当你习惯了一群人的狂欢,便时时刻刻想要别人陪伴,把自己的一颗心,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自己的喜怒哀乐皆从外界去寻觅。可是却忘记天下并无不散之筵席,当曲终人散后,剩下的还是只有你自己,你还是心无所系,不知作何!是以你便害怕了孤独,也恐惧了寂寞。


人世间,寂寞与否,必然取决于心境的有无所依。江山如此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一世人生,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于这世间万物中去寻找那个让你既可以寄托深心,又能让你纵九死,亦无悔的心之所善。

这份心之所善,可以让你在热闹的时候可以享受热闹,在寂寞的时候可以安抚寂寞。


这份心之所善,可以是隐逸之人林和靖的梅妻鹤子,可以是陶渊明的把酒东篱,悠然南山;可以是梁实秋的一方书斋,一缕青烟,一次花落,一次花开;也可以是爱国志士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杜甫的“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还可以是寻常之人,一个寻常的梦想,一个寻常的目标,一份寻常的工作。

总之,不论这心之所善为何,只要能够寄托精神,安放身心即可。因为心有所依,便不会觉得寂寞,不会觉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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