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好像又变矮了!你真是一天比一天矮啊!”夏秋晚半真半假地对她老爸开玩笑说。以往她都得稍稍抬头看着她爸,可如今只需平视了,她可不认为是自己长高了的缘故。夏津也就是她老爸一脸漠视地说:“老了呗!”说出的说不带一丝感情。夏秋晚那颗本来挺兴奋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夏秋晚知道她老爸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前几天她和她老弟照例将五花肉吃剩下的肥肉丢进老夏碗里,老夏说了句:“不吃的都往我碗里扔,当我的碗是垃圾桶啊!”本来夏秋晚平时是不说什么的,因为她每次也就吃一两块肉,而且她话向来不多,很多话她听听也就过了,从来不发表自己的什么意见。可是这一次,她回了句:“你要是有钱,不就都扔给狗吃了,也不会心疼的!”饭桌上顿时就鸦雀无声了。
夏秋晚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很多事情压在心里太久,无人诉说,无处宣泄 ,慢慢的只剩下沉默,生气是沉默,连喜悦也由沉默取而代之。沉默在聚集,形成火苗。然后在某个时间地点,一旦有了导火索, 哪怕火苗再微弱,它也能迅速燃烧起来。对于夏秋晚来说,考证书就是那根导火索。那天上午班级群里发来消息,希望同学们踊跃报名考初级经济师、初级银行从业资格证等证书。夏秋晚看了看课程培训费用,一门将近3000元!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这两年,老爸事业上又出了些问题。夏秋晚一直很省吃俭用,除了每天的吃饭钱,她基本上都不花钱。记得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她想着省点钱,就把家里买东西送的多余的固体洗衣粉带到宿舍里去,然后洗衣服时她室友看到了问:“你这是不是很久之前用的那种洗衣粉啊,我记得那时候还有梅花形状的呢!”然后她们就在一起讨论洗衣粉的各种形状,她们的奶奶当时是怎么用它洗衣服的,聊的还挺开心的!夏秋晚知道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有点难过,但并没有想哭的冲动。
因为周五下午没有课,所以家在本地的大部分学生周末都会选择回家,恰好夏秋晚她们宿舍三个人都回家。时间一长,夏秋晚从她们嘴里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知道了她们在家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一周的脏衣服带回去给妈妈洗,和家人朋友或同学相约一起去逛街,看电影,唱卡拉OK,甚至还有去看明星演唱会的!而夏秋晚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回家,给一个人在外谋事业的老爸扫地、拖地、晒被、晒鞋,衣服不仅要洗自己的,还要洗她老爸的……就连过生日那天,因为种种原因,连一顿饭都没有陪她吃过,甚至都不肯对别人说一句“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就好像她的生日见不得人一样!那天,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生日快乐,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老夏送夏秋晚去车站返校的时候,不知道怎的俩人说了些什么,夏秋晚只记得夏津说过的一句话:“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那一刻,夏秋晚真的是狠狠地跌入了深渊。她想哭,可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哭,亲人面前也不行。她不动声色的擦掉眼角的泪珠,强忍住了泪水。好在离车站也不远了,一到目的地,她连忙冲进了卫生间,关上门的一瞬间,她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一颗颗滴在地板上。若只听声音,任谁都会觉得是下起了大雨。
哭够了,累了,夏秋晚蹲在地上。她想起上周室友过生日,室友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堆人为她庆祝生日的照片,还有蛋糕,下面好多人评论祝她生日快乐,而自己过生日却整天都在做家务活儿,没有一个人祝她生日快乐……夏秋晚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眶里又隐隐冒出些泪水。自她记事起,她过生日就从来没吃过蛋糕。再想到自己的生活与别人的生活如此天壤之别,她心里突然就觉得好恨,她恨自己,也恨家里人。她恨自己就像老爸说的那样没用,连一本都考不上,只能考个二本,而且还阴差阳错的进入了“皇家学院”,光一年学费就5万多!这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了更大的重担;她恨老爸为什么不努力赚钱,总想着赚钱能养活自己就够了,夏秋晚不止一次想对他说:“既然你只想着养活自己,那你别结婚啊!我叫你结婚了吗?我叫你把我生下来了吗?你一个人过你的逍遥日子不是挺好的嘛!结了婚,生下了我们,又不对我们负责,总想着我们将来出人头地给你养老!你想的倒是美!没有良好的家庭环境,我们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拿什么跟别人比?!”可夏秋晚到底是没有说出那些话。收拾好心情,夏秋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卫生间出来,坐了下一班车回校。多年心灵上的独自生活使她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副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模样。
夏秋晚回想起这些,干脆连饭也不吃了,直接上楼去了。什么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我吃的苦你们有了解过吗?你们有真正理解过我吗?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们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吗?夏秋晚心里抱怨着。
望着老夏冷漠的面孔,夏秋晚默默收回了原本搭在老夏肩上的手,一句话没说的离开了。她很早熟,她知道爸爸其实也很辛苦,所以她从小到大心里有什么苦都是自己担着,尽量体谅家里人。可是她的体谅并没有换来他们的谅解,他们总认为她无理取闹,不懂事儿。跟他们说吧,他们又曲解她的意思,不跟他们说吧,又怪她不跟他们亲近。反正进退她都是错!可是她也才18岁啊!别人的18岁肆意潇洒,青春阳光,无忧无虑,为什么她的18岁比别人的28岁忧愁都要多呢?
夏秋晚看着远方的山,树木,田地还有池塘,微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和谐与宁静,可是她却觉得好累,好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就像盆里待宰的鱼儿一样,渴望着有人来拯救她,可是会有吗?